“因為……”高雁微微擡眼,像望着最後的希望一般望住棠荔枝的臉,“我看過你的報道。今年三月伽西航空失蹤,我的一位好友就在上面。你為她寫了專題報道,留下了她在這個世界上的一點點印記。從那天開始,我訂閱了清輝早報,看到你陸續調查了校車車禍案、旅遊大巴翻車案……所以我知道,你是一個肯為别人發聲的好記者……”
棠荔枝沒有想到,作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記者,居然會有人關注她、記住她的名字。
說着說着,高雁低下頭,沙啞着聲音繼續道:“我的社交媒體賬号全被封了,所以,我想請你幫幫我。我既然撿回了一條命,就要跟壞人鬥到底,我要讓公衆知道他的真面目,避免以後再有像我這樣的女孩子受害……”
柚子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她接過,一點一點抿着喝下去。
棠荔枝頓了頓,試探地問道:“這件事,如果清輝報了,會引發非常大的社會輿論。雖然我可以保證不公布你的照片,但是互聯網上沒有隐私,你的照片和個人信息一定會很快被扒出來在網絡上瘋傳,這些,你都想清楚了嗎?”
“是啊,那些二次傷害可能會更嚴重,我們怕你受不住,也怕你的父母親人受到牽連。”柚子解釋道。
高雁枯笑了一下,鎮定地說道:“我都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怕什麼?至于父母,他們很早就離婚了,現在也已各自成家,我跟他們兩三年都見不到一次。一直跟我最親的奶奶也在去年去世了。說實話,我真的沒什麼牽挂。”
她伸出雙手,用力地擦了一把臉上未幹的淚水,堅定道:“我想明白了,反正我的人生都已經這樣了,不可能比這再稀爛了,我就博一次吧。你們不僅可以在報道中寫我的實名,也可以為現在的我拍幾張照片,什麼樣子我無所謂,總之能做到的我都會盡全力去做。”
聽到這裡,棠荔枝和柚子對視了一眼,互相點了點頭。
棠荔枝有作為記者充分的敏感度。因此自從打120和110開始,到警察破門、送上救護車、送到搶救室等過程她已經全程錄像,所以不缺素材。
現在,她讓高雁躺下,柚子又用相機補了幾張她躺在病床上昏迷的照片。
一切工作完成後,棠荔枝對高雁說:“你的訴求我們已經全部了解了。不過我和柚子的級别還不夠,我們需要請示主任,才能最終決定這條新聞是否出街。我們一定會全力而為。”
高雁終于露出了一絲寬慰的神情:“謝謝你們,我會永遠記得你們的。”
這兩日的善舉,棠荔枝隻是出于一個職業記者的本分。她絕對不會想到,數年後,當高雁成長為堪比尤歌的大明星時,居然成為了她創業路上的一位貴人。
——
在從北京回花城的航班上,柚子忽然對棠荔枝說:“我想了想,覺得舒主任可能不會同意報這單新聞。”
棠荔枝剛想脫口問出“為什麼”的時候,腦子立刻轉了過來。
“你認為,她不想得罪飛墨?”
柚子點點頭,“雖然投清輝廣告的是飛墨旅行,并不是飛墨影視,可兩家公司到底都屬于飛墨集團呐!我們是不是整個飛墨集團都不能得罪?現在報社拉廣告已經夠困難的了,萬一明年飛墨旅行不給我們投錢,天,我們這些員工的房租都要付不起了……”
“你說的沒錯,不過……”
“不過什麼?”
棠荔枝摸了摸下巴,做思考狀:“如果飛墨集團旗下的三駕馬車是水火不容的呢?也就是說,也許飛墨旅行巴不得飛墨影視出幺蛾子?反過來也是一樣?”
柚子恍然大悟,張大了嘴巴說:“我明白了,你是說飛墨集團的三個繼承人 —— 白嶼、白鸢、白栩根本不是一條心?上次聽舟舟說過,白鸢和白栩經常合起夥來給白嶼使絆子出難題。”
棠荔枝:“沒錯,飛墨影視的醜聞,也許正遂了某人的心。”
下飛機後,棠荔枝給白嶼發去信息,試探他的口風。
棠荔枝:【白總,現在方便接電話嗎?我有事情找你但不方便打字。】
過了十分鐘後,白嶼打來電話。
“荔枝?什麼事?”白嶼那邊很吵。
“抱歉白總,打擾你。你那邊是不是不太方便?”
“我正在登機,沒事,你說。”
棠荔枝提高了聲音:“我想問你……如果飛墨影視有負面新聞,爆出來會對它的股價産生不小的震動,你作為飛墨旅行的CEO……”
白嶼那邊斬釘截鐵:“飛墨影視和我沒有關系。”
“那……”棠荔枝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尤歌呢?她是你的女朋友,又是飛墨影視旗下的藝人,這樣會不會對她不利?”
隻聽白嶼在電話那頭咯咯笑了兩聲:“誰告訴你尤歌是我女朋友?”
“哈?你們不是一起看球賽、一起吃飯……難到……不是麼?”
白嶼故意逗她:“你也和我一起吃過飯,難道你也是我女朋友?”棠荔枝的胃部一緊。
棠荔枝的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幸好是在電話裡,他看不見她的樣子。
“啊?不是……我是說……那個……”她有些語無倫次。
白嶼在電話裡笑了笑,解釋道:“我和尤歌是合作關系。她馬上就和飛墨影視解約了,明年會自立門戶,我們互相炒熱度而已。”
“哦……原來如此。”棠荔枝忽然感覺胃部舒服多了。
白嶼在電話裡又說:“怎麼?你在猶豫要不要報你說的那單負面新聞麼?”
“是……我擔心……”
“沒什麼好擔心。”白嶼的語速稍快了些,“做你認為正确的事。”
棠荔枝疑惑:“你不問我是什麼新聞嗎?”
白嶼那邊頓了一會兒,說道:“我不用問,我相信你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