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着哭腔道:“晴兒,你說過愛我……”他抵住彭晴的額頭,松開了手。
黑夜裡,他的氣息好像貓一樣,遊離于各處黑暗,等着亮出那尖銳的利爪。彭晴全身寒毛勾起,心如死灰。
她那樣喜歡着一個人,千裡尋他,在隐蔽的山村裡失去記憶也願意愛他,可是她那麼努力尋求的丈夫,卻幾度抛下她在原地。屋子裡并無照明,隻是兩人如今都适應了這股漆黑,彭晴的目光一遍遍地描過他的臉部,呼吸輕淺,帶着她獨有的體香,一次次地沖擊着餘安的防線,她感覺到握着自己的那隻手力道逐漸大了起來,仿佛在隐忍着什麼。
可是她心卻漸寒,道不同,不相為謀。
如今阿醜的離世,讓她意識到,生命之大,遠在愛情之上。活着,是最重要的。
因此,他們兩人,也不必為了這點情愛,在這裡苦大仇深,她隻想找到父母,和他們過自己的生活。
風笛離亭,潇湘大地,各有所向。
餘安像是明白了她的選擇一般,死心地松開了手,沒有再糾纏她,啞着嗓子道:“我要你救我。”
面前人坦言道,在馮家莊救下她,确實是孫思遠和他合謀的陰謀,但是也是他的真心。他本意希望能殺掉孫思遠,和彭晴在一起,隻是苦于他向來受孫思遠毒藥裹挾,不得不為之。
“對不起,我不想死。”餘安說着這些時,似乎又不受控制地,本能向她靠近來,吐息間哀求之味甚濃。他所說的這些,彭晴都已經了然。隻是兩人之間隔着父母兄弟,乃至黎民國家。彭晴自認為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擔得起國家重擔,隻是明知此人要颠覆政權,引發動亂,她怎麼能坐視不管?
垂眸裡,彭晴的身影,隻得堪堪一握,弱不禁風,讓人心生憐惜。
上一次在草屋裡,兩人針鋒相對,互不相讓,最後隻傷了彼此的心。彭晴鬼使神差般撫上他的肩膀處。上次看到,那裡已經大好了。她速速藏起眼底的心疼,隻告誡自己她做過的事情永遠也不會消失。
“這個令牌,我給你。”餘安将一個冰冷的令牌遞到她手中,讓她合掌收下。随後他傾身向前,再度靠近她,卻不帶任何情欲和亵渎,隻是兩唇相依,描摹着她的唇形,說出了一個名字,說那便是她父母所在之地,要她對所有人都保密,不到萬不得已不得暴露。
聽聞父母的所在,彭晴的手倏忽抓住他的小臂,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眼裡拼命地确認着這個消息。他單薄的衣衫下,肌肉下血脈微微勃動,兩人四目在微弱的光線中将彼此的身影映入眼中,分明愛意纏綿,萬般不舍。
窗外的腳步聲近了,彭晴眼下大驚,眼神示意餘安快些離開,餘安最後在她額際落下淡淡一吻,便跳窗離去。
彭森輕盈的動作自屋頂踏過,尋着餘安的蹤影而去。過了許久,彭森的身影再出現時,彭晴正假寐得歡,被褥之下,手中令牌被緊緊握住。彭森手中黯淡的燭光映照在她微微抖動的眼皮上,她輕輕蹙眉,假裝醒來。
兄妹二人對餘安的存在均閉口不談。彭森又說了幾句要注意安全的話,看了看彭晴小臉,幫她撥正額際的碎發,出了房間。
阿醜的喪儀辦得簡單,結束後,彭晴悄然告别了幾人。
二月之後,風雪勢漸漸弱了,彭晴隻披着鬥篷,戴着兜帽,直身徒步出了城門。她打開手中精緻的木盒,裡面墊着保暖的絲絨,一條白胖胖的蠶蟲,不斷地蠕動變換着方向。借由這個蟲子的追蹤,她順利地找到了餘安的所在,也找到了孫思遠的所在。
眼前是一處精緻的别院,門外白玉石獅威武鎮宅,朱紅的大門緊閉,門外兩株牡丹光了杆子,光秃秃的枝丫橫生四溢,張牙舞爪,有一種詭異的亂象。
彭晴看了看身後,還沒有人跟來,正欲躲在遠處,等人齊了再說,沒想到轉頭便是孫思遠掐住她的脖子,高高舉起,嘴裡道:“既然來了,便進去喝杯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