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張清秀面容上盡是警惕,他掃視了一眼站在幾步開外的彭晴,略帶慌張地反握住孫思遠的手臂:“孫相,她是李瑾瑜的細作。”
兩人一黑一白衣袖交疊,竟有些父子情深之似,加上孫思遠對他的親切之狀,看得出來,兩人關系非同一般。比起餘安和孫思遠的各有心思,“張玉”要更加信任他。
這位新張玉,墨發玉冠,一襲素白道袍,氣度非凡,更有一股脫俗之氣,比起餘安的俊朗,還添了幾分和善。若非此刻他和孫思遠站在一塊,彭晴恐怕隻會以為他是哪家的少爺公子。隻是一開口,登時暴露了他虛僞做作的模樣。
他對彭晴之敵視寫滿臉上,那樣的神色,絕不可能是昔日的張玉。
彭晴回想之前幾次見面,可以肯定的是,在救災時,喂給小春喝酒的憨憨張玉,斷不是此人。她不敢說閱人必清,隻是她與人攀談甚密,人與人之間的氣場她已十分了然,曾經的張玉大概是真張玉,隻是在某一天,被這個人替換了。
“真正的張玉在哪裡?你又是誰!?”彭晴咬牙問,心裡擔心張玉已經遭遇了不測,方才此人說辦成了孫思遠交代的事情,又是什麼?她盯着此人,毫不避諱自己的目光。
眼前之人卻對她直視自己的模樣十分不悅,臉上微顯愠怒。他雖有雕玉之姿,卻空有皮囊,性格粗蔽,畫皮易畫骨難。彭晴心中有了判斷。
此人雖回瞪了彭晴一眼,可彭晴問話,他卻沒有反應,隻是同孫思遠解釋着:“李瑾瑜的人跟在她身後,已經得知此地了。我一路回來,也察覺到他們确實在沿路各處暗暗部署。”
“孫相,李瑾瑜被我重傷緻死,他們斷不會善罷甘休的,此次他們的勢力怕會有破釜沉舟之志。”
他并未朗聲言語,卻足以讓在場幾人都聽得清楚。餘安站在孫思遠身側,彭晴獨自一人立于桌旁,和餘安他們大約有數步之隔。聽聞李瑾瑜遭遇不測的消息,她心口處揪疼,一絲慌亂浮于眉際,又馬上被她壓住了,她隐隐屏住呼吸,思緒瘋狂轉動,要有做打算了……
“有勞殿下。”孫思遠淡淡笑道,轉頭看向彭晴,一雙兇狠的鷹眼中散發着捕獵的弑殺和玩弄。“這丫頭,我還有用處,此次我們從暗道走就是了。”
說罷,他親自來綁住了彭晴雙手,又讓“張玉”來押送她。聽他們的言語,彭晴心中有數,此人就是前朝太子,她幼年時曾聞過的前朝雙喜之一。
沒想到,第一次見到這般人物,竟是這樣的見面方式。見他如今的模樣,彭晴心中不由得燃起一股若隐若現的厭惡,不過出身高貴些,行為與街頭莽夫并無差别。
不論這個假張玉出現與否,孫思遠似乎也已經決定此刻動身,按圖索骥。隻是張玉的到來,讓他更多了幾分雀躍和安心,臉上淺淺笑出了幾道褶子。隻見孫思遠号召出幾十随從,又令餘安做前鋒,孫思遠和一衆仆役善後,張玉和彭晴走在中間,順着暗道離去。
可惜計劃被突如其來的幾支冷箭打斷了。
羽箭穿空而來的聲音踏碎了地宮的安甯,随後是錢楚樂等人持劍飛身闖入此間的身影。餘安仿佛如同陀螺般,在空中旋轉身形,便将那雨水般的長箭悉數擋住了。他站定身形,餘光瞥了一眼彭晴,确認她并無大礙,而後看向錢楚樂,盯着羽箭射來的方向,面色自若。
兩人四目相對,彭晴在一旁察覺,錢楚樂變得和從前很不一樣,他神色認真,一絲不苟,比起餘安還更冷上幾分。她心裡一怔,明白李瑾瑜當真遇險了,她的神經瞬間繃緊了,被張玉推搡着往地宮内殿撤去,腳步也有些虛浮。
轉眼間,幾十個黑衣人翻飛各處,耳畔兵器交接的雜音沖擊着她的耳膜,摩擦的劍光轉瞬即逝,劃破了地宮的死寂。張玉掐住她肩頭的力道巨大,她剛複原的肩傷隐隐作痛。正不得不咬牙撤離時,一支冷箭擦過兩人肩膀,穩穩地射在了牆柱之上,箭頭深插,劃下一絲血痕。
低頭一看,彭晴和張玉的手臂處都劃了一層淺皮,衣袖劃開一道鋒利的口子。
有這一箭雙雕的本事,想來穿透二人不是問題,這分明是警告之意。彭晴回頭望,眼看着錢楚樂站在桌椅之上,毅然決然地要将她射殺陣前。他見沒有射中,又飛身要來,隻是被餘安穩穩擋住了前來的攻勢。
張玉有些惱了,顧不上傷口,扯着她消失在偏殿之内。
從偏殿一處龍虎壁畫處,有玉龍紋機關按鈕,隻見張玉熟稔地覆掌扭動,一道沉重的石門轟然開啟,他推着彭晴進了暗道。兩人一入暗道,一切喧鬧聲頓時消散了。
彭晴看着眼前寬敞的地道,燭光透亮,一股暖意襲來。雖不華麗,但寬敞明亮,也知這裡面花費的心血肯定不少。如今孫思遠不惜暴露這般隐蔽的所在,看來确實到了最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