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晴深深呼吸,卻終究體力不支,全身癱軟倒在了籠壁處,冰冷的鐵栅欄讓她瞬間清醒過來。餘安側過臉讓她靠在自己肩處,問:“還撐得住嗎?”他明知答案,卻慌亂不已,不得不多嘴一句,彭晴點點頭,小聲歎道:“我以為他們是僥幸來了這裡,沒想到,我們才是僥幸的那個。”
餘安并不在乎這些,他隻道無論僥幸還是特意,總而言之,他們來到了這裡,就要把事情辦完,整整齊齊地回去。彭晴見他說得信誓旦旦,欣慰一笑。餘安讓她不要說話,保持體力,“阿醜的事情,我知道你内疚,可是你千萬不要因為他的事情,放棄自己的未來,你也不要……放棄我。”他單跪着一條腿,把彭晴的兜帽戴起,為她防寒。
兩人話沒說完,懷玉手心的一片枯葉砸到鐵籠欄杆上。餘安讓彭晴打坐,坐在了鐵籠正中,他站起身,冷冷嘲諷着懷玉:“你就這點本事?”他看了看地上那歪了方向的枯葉,伸出二指夾了進來,彈指一揮,直直往懷玉的眉心射去,懷玉身旁的孫思遠穩穩地接住了,那葉片在他兩指之間逐漸化成粉末,飄然而落。
孫思遠在殿旁踱步,懷玉在殿門守着,胸口起伏,像是很不服氣的模樣。“原本打算借一下你的力量,如今看來,你二人替我效力,也隻能到此為止了。”
他說罷,就按住了牆壁處一個凸起,轟隆隆的聲音自鐵籠之上傳來。彭晴擡頭看去,竟是黑壓壓一塊巨石,她并不畏懼,若是盡力隻能到此,她也認了。
可是餘安卻将手心劃過劍身,一道鮮紅的血痕被劍刃吞沒,劍身閃爍着嗜血的欲望。餘安一揮血劍,那籠子就轟然斷成了兩截,他未等孫思遠反應過來,已經拉着彭晴,踢翻底下的籠子,踏空而起,彭晴急忙指了指棺後的撐傘陶俑方向,道:“去那!”
身後巨石将鐵籠壓平的聲音震耳欲聾,揚起陣陣土灰。
幾人形成一個三角,懷玉守殿門,彭晴二人在殿中東北的棺木後,孫思遠則在西南角,一時間又是彭晴占了先機。彭晴倚靠着餘安,掃視了一眼幾人的位置,心裡一面鼓擂得起勁。眼睛在棺木四周提溜打轉,她心想果然是菩薩真人保佑,馬上尋到了不老丹的所在。
她怕孫思遠察覺自己的發現,也不敢多看,隻是躲在餘安身後。因為自己盯上了墓中的藥丸,彭晴感覺也很愧疚,她心中向這位慕皇後緻歉。
眼看這其中的機關,她掌握不多,一路過來,算是瞎貓碰着死耗子,孫思遠既然有此間的地圖,便看他如何行動,以不變應萬變。
她正這般想着,卻發現餘安已經把自己放下,輕聲對她耳語:“蹲下。”語罷,他已經提劍踏巨石,又踏着那半截籠子,直直往孫思遠的方向而去,彭晴不明白他要做什麼,隻是照他所說蹲下在陶俑之後,露出一雙提溜的大眼睛從陶俑之間觀察。
原本她以為餘安是着了急,要去找孫思遠決鬥,卻不曾想,他看似沖去孫思遠的方向,實則踏着墓壁拐了彎,如遊龍壁虎一般,閃現到了懷玉的身後。眨眼間那把削鐵如泥的寶劍,已經架在懷玉的脖子處:“師父,我們商量個事情吧。”餘安看着遠處的孫思遠,淡漠開口。
餘安挾持着懷玉,慢慢沿着孫思遠的方向走去,卻在殿門最後一級台階處停下,再往下,或許就要觸動機關了。
孫思遠眼眸暗沉,不知所思。彭晴再一次被餘安的功夫所震懾。可是看着眼前人努力的樣子,不知怎得,彭晴反而更加難過起來。
她隻消想象他練就這一身武藝的荊棘之路,又看着他如今想方設法和孫思遠劃清界限的努力,都心口鈍痛。餘安就仿佛一隻茫然求生的困獸,在無形的牢籠裡,用盡每一分力氣掙紮。
即使餘安不說,彭晴也知道,他反抗孫思遠斷然不是一兩次。可是每次,都是餘安失敗了,繼續替孫思遠賣命,好像命運在無止境地玩弄着他。
“晴兒,我怕死。”餘安曾經的聲音傳來,彭晴閉了眼睛,蹲着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她深知,自己一定不能在如此關鍵的時刻……
一聲愕然而止的嗚咽,随着孫思遠撒手的動作,在懷玉那張清秀的臉上止住。隻見懷玉額際泵出兩道血漿,一道自臉側滑落,一道自眉心直淌鼻梁,在鼻間處滴落,染紅了他雪白的長袍,暈成一簇紅梅。
而餘安為了躲開這直擊而來的枯葉,下意識松開了懷玉,撤步離開。懷玉沒了餘安的支撐,頓時卸力跪倒在殿前,眼神看向孫思遠,錯愕、疑惑、憤怒等各色情緒摻雜,最後撲倒在主殿之内。
頓時,四處轟隆作響,機關被懷玉倒伏的屍體觸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