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雖然阚秋月不再給他們做飯,可高倩因為經常和楊陽在一起,依然過得非常愉快,不知不覺春節就要到了。
很多知青由于受不了農村的苦,一進臘月就提前跑回了上海。高鴻卻不以為然,一直在楊鎮呆到臘月二十五才和高倩離開。盡管高建德夫婦埋怨女兒來的遲,可看到姐妹倆個從鄉下歸來,就是皮膚變得有些粗糙外,并沒有消瘦,特别是高倩比下放前還重了幾斤,老兩口感到既意外而又高興。
高鴻回到上海馬不停蹄就去學校尋找她的入黨申請書,她67年上高一就交了申請書,由于□□,學校的黨組織一度攤瘓,所以也沒能入黨,隻有将申請書轉到下放地點,可是翻來尋去怎麼也找不到了,學校黨組織隻好出了個申請書丢失的證明。
吃過晚飯,高倩興奮地演唱了一段跟秀秀學的墜子。高建德聽後笑道:“原來以為你們到那裡一定會很苦的,擔心你們受不了,沒想到高倩的臉色和精神比在家還好呢。”
高倩告訴他:“爸,這都是阚阿姨一家的功勞,不然還不知要瘦多少呢?”
母親也笑着說:“這樣就好,我們也用不着挂心了。”
“爸,媽,阚阿姨一家特别好……”
還沒等她說完,高鴻從卧室出來迅速打斷了她的話:“好了,以後要注意點影響,我們是革命知青,她家是皖北最大的地主,她丈夫在台灣是國民黨的團長,像這種家庭那裡好?你的立場跑到那裡去了?”
“我看阚阿姨一家就是不錯。”
“你看得隻是表面現象,看問題要看本質。” 高鴻認真地提醒道。
不論高鴻怎麼說,高倩卻依然和她姐唱反調,當着爸媽的面把高鴻諷刺了一頓:“你别一說就上綱上線好不好,乍一聽以為給當多大的官似的?不就是個大隊婦聯主任嗎?”
“你這個死丫頭,在鄉下我一直讓着你,在家如果你再這樣,看我不撕爛你的嘴。”高鴻氣得兩眼瞪得如燈泡似的。
高建德看着姐妹倆馬上就要吵起來,忙勸道:“小倩,你姐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父母不在,就應該多聽你姐的,她不會害你的。”
可高倩并不這麼認為:“爸,好像我和姐不是親姐妹一樣,她處處給我過不去,早知這樣我情願離她遠遠的,一天也不想在她身邊。”
“别說傻話了,她是你姐,可不能胡說八道。”父親馬上批評她。
老兩口也知道這姊妹倆無論是性格和愛好都不一樣,處理問題的方式和理解事物的能力更是不同,總是你東我西,就沒有一件和和睦睦的。所以從開始下鄉就擔心吊膽,不料回來看到她們不僅精神上很快樂,體質也好于從前,以前的擔憂也雲消霧散。
春節很快過去,正月初六高鴻便嚷着回去,張桂英死活不同意,高鴻卻說楊鎮才是她們真正的家,那裡才是她們接受鍛煉的最佳地方,絕不能貪圖享受而喪失革命意志。張桂英是哭笑不得,最後勉強又多住了一天,初八她們便回到了楊鎮。
回去後第一件事就是向李大海遞交入黨申請書丢失的證明。在李抗戰的建議下,高鴻參與大隊的管理工作。由于她各項工作幹得非常出色,不久就獲得“模範知青”的稱号,經常到公社和縣裡參加會議,到外面去參觀學習,并被吸收為中共預備黨員,多年的願望終于實現了。那天當她得知自己成為一名光榮的共産黨員時,站在和江青合影的照片前,喜悅如潮水般湧向她心頭。她的雙眼溢出了激動之淚,那淚珠在她的臉頰上跳躍,就像星星在黑夜中閃爍。激動的心情像是一首激昂的交響樂,奏響在她生命的舞台上。一直到深夜都無法恢複平靜。
當然這裡面少不了李抗戰的功勞,因為他十分欣賞她。高鴻同樣對李抗戰也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好感。她隻要去縣城,都會去找他,兩人不僅性格志向相同,而且談話也十分投機,有時一談就是幾個小時,也算得上是志同道合。李抗戰回楊鎮也免不了把她和高倩請到家搓一頓,并且親自下廚,在高鴻面前故意顯露一下自己的亨饪手藝。
高倩依然不聽從她姐的勸告,照樣到阚秋月家去串門,隻是次數有所減少,不過在勞動中卻每天都和楊陽見面。因為春耕生産開始了。人們都在忙着幹農活。高倩當然也不例外,而且表現的非常積極。可她這種積極和高鴻卻大不相同,高鴻往往是表現在政治上,而她隻是顯示在勞動上。原因是能和楊陽在一起勞動,春耕前生産隊的主要農活,就是向地裡運土雜肥。以往是用柳條筐把土雜肥一筐筐擡到地裡,現在改用扳車,一人在前面駕轅,另一個用鐵鍁在後面推。每個車上一般都是生産隊配好的一男一女,可高倩誰也不要,非和楊陽一輛車,楊陽在前邊拉,她在後邊用鐵鍁推,兩人配合的十分默契。盡管楊陽少言寡語,不像别人有說有笑。但高倩卻覺得隻要能和他在一起心情就特别舒暢。
夜晚,高倩有時趁她姐不在家時。就和楊陽來到打麥場上,兩個人在清明的月光下,一個吹一個唱,玩得非常開心,每次都招來不少聽衆。
阚秋月這段時間自從見了高鴻以後,總覺得内心有一種說不出的牽挂,隐隐約約和這個素不相識的城市女孩有一種潛在的關系似的,這種感覺她自己也說不清是怎麼一回事?隻要一看到高鴻,就會馬上聯想到在海南遺失的女兒榮榮。因此她很想了解一下高鴻的家庭情況,可又找不到合适的機會。
這天中午由于下雨沒有出工,阚秋月正忙着切韭菜弄餡子準備包頓素餃子。
高倩趁她姐去公社開會打着傘走了進來,一看楊陽不在便問阚秋月:“阿姨忙什麼呢,陽子呢?”
隻顧拌餡子的阚秋月聽到說話聲,一擡頭發現是高倩:“是小倩,陽子去他明軍叔家了,你來的正好,中午在這裡吃餃子。”她知道高鴻不在家所以才這麼說。
“謝謝阿姨,我姐不讓在這裡吃,還是回去自己做吧。”高倩不留意,把她姐囑咐的話一不留意說了出來,說過又覺得不太合适,忙改口道,“她想讓我自力更生。”
阚秋月并不知内情,看着高倩說:“你姐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多學點東西,今個反正你姐不在家,咱們一起包,包好後,我先給你下點,端回去自己吃就是了。”
其實高倩正想吃餃子,一聽立即答應下來:“對,這個辦法不錯。”說着她在臉盆洗了洗手,便開始幫忙包起了餃子。
阚秋月留高倩的主要目地,就是想借機了解一下她家的情況,于是便問她:“哎,小倩,你家還有啥人呢?”
“有爸,媽,還有一個弟弟在讀書。”高倩回答道。
“你爸媽是幹啥工作的?”
“我爸媽解放時都在輪船公司工作,後來爸調到航管局,我媽調到紡織廠。”
“你姐比你大幾歲?”阚秋月點點着頭接着問。
高倩開玩笑道:“阿姨,你不是查戶口呢?”
阚秋月這才意識到問得太急了,可又無法更改她笑了笑說:“我随便問一問。”
“她隻比我大1歲。”
“你是哪年出生的?”
“50年。”
“噢,你和秀秀是一年人。”阚秋月對高倩說:“小倩,你和你姐雖說姐妹倆,但從長相和性格上可沒有一點相同之處。”
高倩聽後神秘地告訴她:“阿姨,你說得一點不假,在上海也有好多人這麼說,還有人說俺倆根本就不是親姐妹。說我姐是抱養的。”
“什麼?你姐真是抱養的?” 阚秋月驚得差點沒把手中的餃子掉在地上。
高倩止不住笑了笑:“沒想到你還當真了,這些人隻不過說說而己,我問過我媽,根本沒有這種事,我們隻是性格和長相不同罷了。”
阚秋月聽了這話頓時覺得涼了半截,也不再言語了。餃子包好後了,他給高倩下了一大碗,盛好讓她端了回去。高倩端着熱騰騰的餃子,唱着京劇《紅燈記》李鐵梅的唱段“我家的表叔數不清……”興高彩烈的回知青點了。
在那個年代無論做什麼事,必須緊跟形勢,而且處處以政治領先。就拿文藝來說吧,全國上下除了幾出樣闆戲之外,其它的文藝内容全部成了攻擊社會主義的毒草被禁演。因此樣闆戲在當時具有“開創文藝新紀元”的偉大政治意義。在普及樣闆戲的基礎下,為了進一步占領農村文化陣地,每個大隊都要成立“文藝宣傳隊”。明确規定這是一項政治任務必須完成,連宣傳隊的成員資格都作了嚴格要求:一要擁護偉大領袖擁護黨中央,二要有一定的文化藝術功底,能拉會唱,三要出身清白,必須是貧下中農子弟。并規定一月後彙演,而且還要進行評比,獲獎單位給予獎勵,說明思想宣傳工作做得好。差的就是政治覺悟不高宣傳力度不強。既挨批評還要作檢讨。在那個政治挂師的年代,隻要一沾上政治兩個字誰也不敢怠慢了。李大海更是積極響應,并且親自來抓,回到家把别的工作通通放在一邊, 全力以赴落實組建宣傳隊工作。他把全大隊所有這方面的人才統計了一下總共7個,其中包括楊陽一家三口和高倩,另外那三個還不怎麼樣。他首先想到了高倩,決定讓她任宣傳隊隊長。組成人員由他和高倩共同物色,當然最後的決定權還是李大海拍闆。
高倩接到通知,當時就激動得心情如滾滾春潮,動蕩不息,一直到晚上都無法平靜,不僅自己有了用舞之地,而且還能和楊陽長期在一起。她馬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楊陽,可楊陽并不像她那樣興奮不已,反而悶悶不樂滿臉愁雲。高倩知道是因為成份問題,開導楊陽說她去找李大海交涉,一定讓你加入宣傳隊。第二天一大早高倩就去了大隊部,向李大海第一個推薦的就是楊陽,當時就被李大海拒決,說他是五類分下子弟。高倩好說歹說,李大海就是不同意,他說這是原則問題。
楊陽得知後、為了進宣傳隊,他決定要徹底給這個讓他擡不頭的家庭劃清界線,給他帶來恥辱的母親斷絕一切關系,非要跟趙大嬸過不可,吃住都在她家。還沒等趙大嬸同意,他就把鋪蓋從草屋搬進了趙大嬸家。趙大嬸怕阚秋月傷心專門跑來找她商量。阚秋月聽後心裡盡管不是滋味,猶豫片刻還是同意了。她說:“隻要陽子高興就叫他去吧,省得在家鬧别扭,反正您又不是外人,也隻好麻煩大嬸了,米面我按月送到。”
趙大嬸說:“看你說的啥話,孩子跟我吃飯,我還得要米面嗎?你把大嬸看成什麼人了?秋月,隻要孩子高興就成,我什麼也不要。其實這樣也好,也省說得您娘倆整天别别扭扭了。”
“大嬸,謝謝您了……”她說着淚水止不住湧了出來。
“看看,又來了不是,剛才你還說,不是外人。秋月,陽子在俺家這和在你家不一樣嗎?别難受了。”
阚秋月強忍着内心的悲痛送走了趙大嬸回來,躺在床上哭了一場。最後在秀秀的勸說下才止住了哭聲。
盡管楊陽和家斷絕一切關系,可并沒有得到李大海的認可,說是表面上像似斷絕了,但血緣關系永遠不會改變。楊陽的請求再次被拒絕。
楊陽為這事一連苦惱了兩天,他這天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尋思着如何才能進宣傳隊呢?突然想起爺爺在臨終時托付給母親的地契和房契,靈機一動不如來個将功贖罪。于是一大早就去找李大海,向他揭發了母親私藏地契和房契的罪行。李大海得知後馬上帶人按照楊陽檢舉的信息,來到秋月家在梁上果然從那個木洞中找到地契和房契。原來洞口是用木頭塞住,從外觀看和大梁融為一體,不仔細察看還真不易發現,怪不得□□搜查幾次都一無所獲。李大海拿到地契和房契如獲之寶,說阚秋月私藏變天賬,人還在心不死,立即将這兩件所謂的罪證上繳給公安局,然後專為這事對阚秋月進行了一次隆重的批鬥會,使阚秋月身上又多了一項企圖反攻倒算的罪名。
地契的事阚秋月早已忘的一幹二淨,仔細一想是有這麼回事,是公公臨終前告訴她的、讓她這個繼承人一定要把這些東西保存好。不料讓楊陽聽到,才惹出這種禍端,财産絲毫沒有得到,罪惡卻被繼承了下來。
楊陽由于揭發他母親有功,被作為可教子女破格參加了文藝宣傳隊,終于如願以償,高倩和楊陽很快便成了宣傳隊的骨幹。李大海為了完成這次政治任務并能拿到獎,他讓兒子李抗戰專門從縣文化館請了一個專業導演,負責節目的選定和編排。由于時間關系,李大海要求他們加班加點進行排練,經常排到深夜才結束, 有時他不放心便親自前去督陣,聲稱不拿到獎狀誓不罷休。
再說高鴻自擔任大隊婦聯主任以來,工作積極,熱情能幹,不斷受到李抗戰以及公社領導的贊揚,在李抗戰的幫助下,不久被公社抽去搞清理階級隊伍運動,并參加了縣裡舉辦的清理階級隊伍學習班,在學習期間首先對趙玉章進行了批鬥。趙玉章現在不僅是全縣最大的永不回改的□□,而且受阚秋月的牽連被打成特務,從監獄轉到黃樓五七農場勞動改造。無論來了什麼運動,隻要有風吹草動,第一個就拿他開刀。這次清理階段隊伍,當然也不例外,運動一開始,他就被押回縣城進行連續批鬥。經過這幾年□□的折磨和精神上的摧殘,他的身體大不如從前,也許是經常批鬥不敢擡頭的原因,背有些馱了,臉上的皺紋明顯增多,頭發幾乎全白了。
通過這次學習,高鴻得知趙玉章和阚秋月他們之間的特殊關系,以及他們所犯的罪行,驚得她猶如冷水澆身。剛下鄉時讓阚秋月給自己做了将近半個月的飯,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幸虧發現得及時,不然自己一生的清白都要功虧一篑。
高鴻從學習班回到公社後,被任命為清理階段隊伍小組的組長,這也是李抗戰的意思。高鴻為這事非常感激他。為了開展好這項運動,決定先拿阚秋月開刀,準備在公社召開一次聲勢浩大的批鬥大會,為籌備這次會議,光準備材料她連續熬了幾個通宵, 兩隻大眼充滿血絲。又接連召開了兩次籌備會議,批鬥會原計劃在大禮堂内舉行,但考慮着人多恐怕發生擁擠,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事故,也不好向上級交代。因此,會場改在公社聯中的操場上。為制造聲勢,高鴻以公社的名義下發通知,要求每個生産隊,在開會這天一律停止一切生産勞動,各個學校一律停課,所有師生全部參加會議。盡管安排的條條是道。但她仍然不放心,恐怕人少影響聲勢,連忙又下了一道緊急通知,要求每個大隊參會人數不得少于實際勞力的90%,并規定了每個大隊的紅旗數量不得低于20面,并将标語和口号以及會場布置,都作了嚴格的要求和部署,可想而知高鴻為這次會議付出的精力是多麼巨大的。
由于這次籌備工作做得充分,開會時一隊隊參加會議的群衆舉着紅旗喊着口号,從四面八方湧向操場,霎時整個操場上人海如潮、紅旗招展、口号連天,陣勢空前。
會場四周的建築物和街道上貼滿了“堅持無産級專政”和“清理階級隊伍”紅紅綠綠的标語。舞台上方懸挂着用仿宋體書寫“朱樓公社清理階級隊伍批鬥壞分子特務破鞋阚秋月大會”的巨型橫幅,台子兩邊分别貼着“堅持無産階級專政”、“捍衛文化革命成果”的對聯,高音喇叭翻覆播放着當時的經典歌曲《大海航行靠航手》和《革命不是請客吃飯》。
8點半鐘, 批鬥會在瞭亮的“東方紅”樂曲中拉開序幕。高鴻滿面春風地走上主席台大聲宣布道:“朱樓公社清理階級隊伍批鬥壞分子特務破鞋阚秋月大會現在開始,把壞分子特務破鞋阚秋月押上來。”一聲令下幾個挎槍的民兵立馬将五花大綁的阚秋月押上了台。她胸前挂着一個寫着壞分子特務破鞋的木牌子,牌子還挂着幾雙破膠鞋。高鴻接着又喊道,“把沒有改造好地富反壞右帶上來。”随着喊聲十幾個挂着牌子陪鬥的五類份子也被押了上台,分别跪在台子兩邊,作為主要批鬥對象的阚秋月跪在中間面朝觀衆。
高鴻在話筒前繼續說道:“各位領導,貧下中農同志們,知識青年戰友們,偉大領袖教導我們;‘一定不要忘記階級鬥争,他們人還在心不死,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進行破壞的。’所以清理階級隊伍是一項長期而又艱巨的任務,我們要擦亮眼睛,掌握階級鬥争的新動向,壞分子特務破鞋阚秋月就是我縣最為典型的一個。她勾結我縣最大的□□特務流氓趙玉章瘋狂攻擊□□,多次利用色情手段大搞破鞋拉攏腐蝕幹部和群衆,犯下了一系列滔天大罪。”說到這裡他激動得揮動着拳頭大聲喊道:“打倒壞分子特務破鞋阚秋月”,“阚秋月必須認罪伏法”“向阚秋月讨還血債”下面也跟着喊了起來,頓時口号聲震聾發饋,響徹雲霄,回蕩在操場上空。接着她又說道:“阚秋月生活在一個反動的大地主家庭中,婚前曾是多名惡霸僞警察局長的情婦。丈夫是個國民黨的軍官,是□□的忠實走狗,多次指使參與了對我沿海進行武裝騷擾行動,打死打傷我軍民多人,罪惡滔天。而她曾隐名埋姓潛伏下來,與我縣最大的□□,特務趙玉章勾達成奸,生下一子。并隐藏變天賬,地契和房契,枉想反攻複辟,東山再起。像這樣一個反動透頂的壞分子破鞋,她能甘心失敗嗎?她必定想方設法的尋找一切機會向我們無産階級發動進攻,像這樣的階級敵人不清理能行嗎……”高鴻越說越有精神,聲音越來越宏亮。
縣領導非常重視這次會議,李抗戰親臨會場,代表縣革委會在會上作了重要講話,并肯定了這次會議的成績。會議整整進行了三個小時,開的非常成功。阚秋月和那些陪鬥的階級敵人一直跪到會議結束,也不知歪倒了多少次。阚秋月表現還不錯,隻歪倒了四次,每一次都在高鴻的大聲喝斥下重新爬了起來。會議結束後,她一連爬了幾次才站了起來,不料兩腿不聽使喚,連路也走不成了,她坐在地上休息了好長時間,才慢慢爬起向幾裡外的家艱難地走去。
由于高鴻這段時間工作非常出色,尤其這次清理階級隊伍搞得轟轟烈烈、如火如荼,得到公社領導和縣領導的一緻認可,縣革委會研究決定把她這次清理階級隊伍的經驗向全縣推廣,并把她作為一個先進典型上報。因此她工作更加賣力, 經常是連天加夜,有時甚至連飯也顧不上吃,可謂是夜以繼日,廢寝忘食。
這天晚上,高鴻正在燈下寫這次清理階段隊伍的總結材料。
高倩哼着河南墜子的曲調從外面進來。高鴻頭也未擡:“看起來你這個隊長當得蠻不錯的,看你美的。”
“那當然,有楊陽俺倆在,宣傳隊的工作可以說是蒸蒸曰上。”
“是不是晚上又和楊陽在一起了。”
“有個曲子白天沒練好,我找他練練。” 高倩并不否認。
高鴻一聽她真得去找楊陽了,立馬嚴肅起來:“沒有練好,明天再練,不止一次告訴你不要去他家,你為什麼不聽呢?”
“姐,我不明白,他現在已經不在阚阿姨家吃住了,吃住都在趙大嬸家,并且劃清了界線。你為什麼就咬住他不放呢?”
“為什麼?他家是全縣有名的大地主,她父親是國民黨的團長,□□的忠實走狗。她母親阚秋月又是壞分子特務而且還是個破鞋,是縣裡重點清理對象。楊陽到趙大嬸家吃住,生活上是分開了,那隻是表面現象,但血猭關系是無法分開的,血管裡仍然流淌着壞分子破鞋阚秋月的血液,這輩子注定是個五類分子子弟。以後除了工作上和他接觸外,不準你和他單獨……”
高倩沒等他說話:“我說姐,阚阿姨并不像你所說那樣,可對咱像親閨女一樣……”
高鴻忽地放下手中的鋼筆打斷了她的話:“你不要被階級敵人的糖衣炮彈擊中,她那是拉攏腐蝕我們的一種手段,是想把我們托下水,我們一定要提高警惕,嚴防階級敵人乘虛而入。必須和楊陽斷絕一切關系!”
一說不讓她和楊陽來往,高倩當時就不高興了:“你甭說了,我要睡覺。”說罷身子一歪躺在床上。
“你呀你,我這是為了你好,為你的前途着想。”高鴻氣得兩眼發紅,恨不能上去抽她兩個耳光。
無論高鴻怎麼講, 高倩躺在床上假裝睡着, 一言不發。高鴻也是拿她毫無辦法。
這段時間高倩的心情非常舒暢,這并不是單純的工作原因,主要一點是每天都和楊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