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算聽出了系統的弦外之音。
如果沒有勇氣去改變現狀,她就得去死了。
在這個世界裡死掉了的話,在現實世界裡,她又能活多久呢?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她想活着。
渾渾噩噩之際,李緒換個角度想了一下問題。
若是明天她就要死掉,今天她應該做點什麼?
那些她一直想做的事情,一直想得到的人,一直想去的地方,一直想吃又沒吃的食物,怎麼辦呢?
就因為恐懼,她就要經曆死亡麼。
死亡隻是一瞬間,但是死亡如果像一把刀懸在空中,不知道落下來的時間,那麼死亡的終點會無限延長,恐懼的時間也會無限延長。
比起這種魂飛魄散無法用理智控制的驚慌失措的感覺,去接近一個仿佛永遠和自己不是一個階級的人,顯得很恐怖麼?她在腦海裡問自己。
“好像很平常了。”她喃喃自語地回答自己。
她腳下是柏油路面,面前是汽車的車頭,圍觀的人群對她指指點點,高樓大廈外的星光暗淡,而月亮雖圓,卻有些暗淡。
現實仿佛忽然就在她面前褪了色,她跌跌撞撞,迎着晚風,順着人行道一直往前走,走到累了,她又迷茫地看一看看天空,看到的是褪色的月亮。
她忽然覺得,自己孑然一身,無人愛她,就連她自己也不愛自己,這樣的自己好可憐。
她哭了起來,蹲在路邊哭了很久很久。
“平凡确實很難打破,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奇迹和機遇,人想要跨越是很難的。”
“生活在光明中的人隻是因為光明本身而出彩,而從黑暗中走入光明中的人,她們因為融彙了光與暗,并将所謂的階級全部踩在腳下而……偉大,那才是人生的樂趣。”
“早點回家吧,睡個好覺,開始勇敢。”
系統的聲音很讓人安心,卻又似乎在揭示一種似乎完全與她此刻無關的命運。
她渾渾噩噩地起身,打車回家。
回家之後,她拿出筆記本,寫下了自己在死亡之前想要完成的所有事情。
一條一條列下來,她才發現,自己的一生居然想做這麼多的事情,她也并不僅僅是一個臃腫的皮囊下被束縛的靈魂,她的靈魂幹淨、敞亮,甚至有些偉大。
女孩秀氣的手握着筆,在筆記本上寫下了“偉大”二字。
她的字不像她手,并不秀氣,甚至有些粗犷,就如同她的靈魂,在渴求着很多似乎跟她本身不搭邊的東西。
如果她即将要死,這些事,都要完成,那才不委屈。
這一刻的勇氣如同一束光一樣照在了她的身上,她忽然思考,什麼時候,人類會超越皮囊去通過人們靈魂的重量去區分一個人呢?
她用圓珠筆在偉大下面,寫上一行小字:
1.喜歡自己。
2.把許毫追到手。
合上筆記本,她再次走進了浴室。
她脫光了自己身上的衣物,她隔着霧蒙蒙的鏡子看自己,她看到這具身體如同春日鮮嫩的芽,她看到自己的眼睛漆黑透亮又濕潤,她看到熱水冒着熱氣,侵襲她的身體,她撫摸自己的心口,感受到其跳動如同江河奔湧。
她忽然不再過分留意自己的五官。
洗完澡之後,她任由水珠落在肩頭,她安靜地搜索着腦海中有關許毫的所有記憶。
她不再将這個世界當作所謂的小說或者虛假時空,她将這裡當作真正的現實。
她以一個活生生的人的角度去揣測這一切。
睜開眼睛的時候,她關掉了房間裡的燈,安靜地看向窗戶外面的夜空,月亮還是如此暗淡。
她想她一瞬間獲得了勇氣,不是她給自己的,是死亡給她的。
若是明天就死,她該做她想做的任何事。
她在内心如此告訴自己,但是現實依舊巍峨嶙峋。
安靜的坐了一會兒,在微信的列表裡找到了許毫的頭像,然後點進去,看了一會兒他朋友圈的背景,回到聊天界面,她幾乎是顫抖着手,給他發了一句:“我想你了,你不能喜歡周様,隻能喜歡我一個。”
“如果不喜歡我,你就去死好了。”
發完這句話,李緒立刻拉黑了許毫。
她丢掉了手機,丢得很遠,仿佛丢掉了一顆定時炸彈,但是緊跟着,她忽然大笑起來。
内心顫抖着,血液也顫抖着,刺激的心情如同針一樣,紮着她,讓她痛苦又讓她快樂,這樣的情緒幾乎從來沒有在她往前的十八年人生中出現過,甚至讓她感覺到自己從廢墟中重新活了過來。
系統卻對她的行為感到詫異。
“你為什麼這麼做。”
少女從臂彎中擡起頭來,雙頰坨紅,眼睛裡帶着某種曾經從未存在過她眼中的色彩,霧蒙蒙的,那一刻,系統忽然失聲了,他幻想過少女會用很多種方法勾引許毫,但沒想到是這樣的方式,而她的眼睛此刻如此明亮,仿佛讓這小小的房間也熠熠生輝。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柔軟而快樂。
“不知道。”
“想做,就做了。”
“是你給我的勇氣不是嗎,等同于死亡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