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子揚的目光一直留在他的眼睛上,江楠的眼睛裡還是閃着光,他勾着嘴角笑了笑,卧蠶很漂亮。
吳子揚說:“後來呢?”
“後來啊,後來我就不再提了。到了六歲那年,班裡組織親子活動,我在大街上花一百塊租了一個人假扮我爸,我媽來學校就看到了,然後她回家……”
說到這,他頓住了口,沉默許久。
“回家,把我的鋼琴砸了。”
江楠的語氣太平靜,就像是在叙述别人的經曆,像是旁觀者,仿佛事不關己,這讓吳子揚心裡狠狠咯噔了一下。
江楠繼續說:“舅舅把她送去了醫院,給我買了新的鋼琴,那時候舅舅的生意好,就幫忙扶持我家的生計。我媽在醫院治療,挺好的,我的新鋼琴也挺好的。”
其實都挺好的,一切都挺好的,就是心裡落空空的。
他扭頭看看右側有些愣神的吳子揚,笑了起來,穿過一片糖炒栗子的香甜味,他道:“怎麼啦?”
吳子揚搖頭,沒有說話。
江楠繞過他的手臂,把右手伸進他的左邊口袋。
他的手冰涼涼的,在口袋裡碰到另一隻溫熱的手,那隻手卻沒有一絲猶豫的握住了他。
江楠愣了一下,被另一個人手心的溫度弄得心一橫。
吳子揚說:“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江楠看着腳下的路,好半天沒有說話。
二人去了阿花手抓餅。晚餐的時間,店裡幾乎坐滿了人,兩人面對面坐在玻璃窗邊,老闆娘在廚房裡煎餅,小鋪裡外都是熱氣和醬香味。
江楠捧着臉,道:“剛剛不小心說太多了。”
吳子揚想說“如果說出來能舒服一些的話,你可以多說點”,但說出口就成了:“沒,我願意聽。”
江楠總覺得吳子揚這個人很有意思,接起話來,有時候能把氣氛弄得黏黏糊糊的暧昧,有時候又能讓他不知道該回什麼。
吃完餅,去吳子揚家裡,一路上兩人都對牽手的事絕口不提。
江楠在他房間的洗手間裡找了半天才找到暖氣開關,看那電器幹幹淨淨,估摸着是嶄新的,裝上還沒用過。
他坐在浴缸沿上,等空氣變暖再換衣服。
自兼職來,他每周都會來一次吳子揚家裡,有時候兩人偷個懶不去晚修了,他家那間多出來的卧室也就莫名其妙成了江楠的房間。
感覺到身邊流動的空氣變暖一些時,他就把半透明的玻璃門拉上換衣服。
他把衛衣脫下來沒放穩,衣服掉在地上發出的聲音遮蓋住了外面敲門的聲音。
門外的吳子揚站在那敲了好一會都沒人應。
他停下手。
反正都是男生,直接推門進去應該也沒什麼吧?
吳子揚猶猶豫豫,還是推開了門。房間裡暖洋洋的,洗手間的玻璃上起了一層霧氣,本就是半透明模模糊糊的玻璃,現在看起來更是朦胧一片。
他看到江楠站在半身鏡前,剛把上衣撩起來。
模糊中,他的皮膚很白。
還有腰的線條……
“……”
吳子揚立刻頓住了腳。
他理性的腦子告訴他,不能看,這是占人便宜的行為,是耍流氓,變态。
算了。
占便宜,耍流氓,還是變态,他都認了。
吳子揚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緊接着就聽到了洗手間裡江楠發出的一聲驚呼:“我操!”
半身鏡反射出來,門外不遠處站着個穿着深色外套,雙手插兜的人。
江楠渾身一激靈,立刻伸手往自己身上擋。
吳子揚被他的一聲驚呼也吓了一跳,迅速轉過身,解釋道:“我敲了門的!你沒有聽到。”
江楠覺得自己活着十幾年來,從來沒有用現在這樣的速度穿過衣服。他迅速穿好校服,又滑到卧室門邊,停下步子,回頭看了一眼吳子揚。
吳子揚正偷偷扭頭看他,又立馬扭了回去。
“明知道是在脫衣服還站在那看得認真,你說敲了門誰信啊!”說完,江楠開門溜了出去,把門給甩上了。
“不是,我……”吳子揚轉過身想解釋,面前那人已經沒了蹤影。
他真敲了門啊,再說了,他哪裡看得認真了?
江楠手忙腳亂的回了客廳,差點一個打滑撞牆上,站在次卧門口東張西望一會,最後還是坐回沙發上刷手機,強行把劇烈跳動的心髒壓下去。
倒黴的事情總是一連貫的來,他又猛地想起來自己的衛衣還放在洗手台上。
他剛下決心想返回去拿衣服,門鈴就響了。
這個時候還能是誰,□□或者查住戶。
或者胡月?
胡月穿着一套寬松的唐老鴨毛絨睡衣,笑眯眯地看着他:“呀,好久不見啊江楠!來高中生家裡玩啊?怎麼不……”
吳子揚正從主卧裡出來,手裡拿着一件白色衛衣和黑色内搭,嘴裡念着:“你衣服忘記拿了……”
看見門口站着的人時,他沒說完的話卡在嗓子眼裡。
胡月:“……”
胡月:“那個,什麼,那個,哎呀,我突然想起來我要遛古古了,拜拜,二位拜拜!”
說完,她轉身就鑽回了對門。
屋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江楠立刻關上門,沖到吳子揚面前把自己的衣服奪回來,又一股腦鑽回了房間。
兩人都茫然,直到晚修結束回到宿舍,江楠去行政樓練琴還沒回來,吳子揚收拾完東西才看到胡月給他發了一條信息:高中生,你們還未成年,慎重。
吳子揚還是沒看懂,做客跟成不成年有什麼關系。
“喬晨霖,”他捧着手機道,“如果有人跟你說,你是未成年,做事要慎重,這個‘做事’應該是啥事?”
問别的,喬晨霖可能是一問三不知,但是問這種感情向八卦問題,喬晨霖是内行。
他清了清嗓:“這個嘛,肯定是成年人才能做的事呗,比如……”
還沒開始舉例,就被吳子揚打斷:“行,謝了。”
喬晨霖好奇地看向他:“怎麼?誰勸你慎重了?你爸媽?還是你犯啥事了?談戀愛了?”
吳子揚沒看他,也不回答,喬晨霖就自顧自繼續說:“未成年戀愛其實也沒什麼吧,你家教挺嚴啊,怪不得你沒談過。”
“不是。”吳子揚本想正經地回答他,看他眯着眼扶眼鏡,一副損樣,幹脆就逗逗他。
他想了想,認真地說:“我跟人開房了。”
喬晨霖愣住:“?”
喬晨霖摸了摸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