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恒跟在秋旻身後一路,一步一步,腳步越發堅定,秋旻從屋子裡出來讓他進去時,他甚至還有心思朝着秋旻笑一笑。
屋裡主位上坐着梁澈,左側下首位位坐着秋葉,再下位是見過的齊湟,葉恒一一行禮。
目光落在右首位時,葉恒的心猛然沉了一沉,那是一位被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的女子,靜靜坐在那,眼中是無波的水,沒有半分情緒。
這位女子在獵場時他已經遙遙見過,她一直在梁澈身邊坐着。有不少人都猜着她的身份,猜想她是不是梁澈的哪位紅顔知己。
葉恒聽過梁家有無數暗線,無論男女,想着這位可能是其中在某方面格外出色的,特意出來辦什麼事的人。
但葉恒突刻突然想到一人。他從未見過這人的面,也隻是聽過人提起罷了——秋禾視作親姐的貴人,當年一舞動全朝的舞娘,明月。
良久,葉恒聲音沙啞着說:“晚輩葉川,問明月姑娘的安。”
明月點了點頭。眼神沒有因為他染上半分情緒,無論是憎惡還是别的什麼。
梁澈開口打破了場面:“既然要問,便問吧。”
…………
葉恒臨走時,梁澈說:“你若當真着急,不如去見見葉川,他若開口,必能請下賜婚。”
葉恒在原地站了許久,最後道:“晚輩,謹遵梁将軍教誨。”
秋旻也行了禮,帶着葉恒離開。
…………
兩人離開後,屋内一片寂靜。
“原與他無關的。”一向跳脫的齊湟良久才道。
又是一陣沉默。
明月聲音平靜如無波之水:“先解決眼前事。”
秋葉也道:“是該先着急眼前事,别到時候拿蕭楠哲配了林墨瑤,葉恒配了李墨竹。”
秋葉所言看似離譜,但卻也在理。
林墨瑤與葉恒兩情相悅全城皆知,葉家與梁家一直如同一家,蕭楠哲雖姓蕭卻實打實的是梁家人。
蕭楠哲此刻與葉恒交好,若是與林墨瑤成婚,就算明白是皇命難違,也注定會留下隔閡。
秋旻雖與葉恒相處融洽,但她是蕭楠哲的親師姐,兩人搭檔多年,關系自不同尋常,兩相比較必然偏向蕭楠哲。
而若是李墨竹與葉恒成婚,林墨瑤又會作何感想?
林禦史與李尚書年少相識,同窗苦讀,一同中舉,是世交,林墨瑤與李墨竹又同年同月同日生,連名字都是一起取的。不是親姐妹勝似親姐妹。
自己的心上人最後與自己的摯友在一處。再怎麼皇命難違,林墨瑤再心胸寬廣,也不可能笑笑過去。
而梁皖偏向誰自然也毋庸置疑,如果說蕭楠哲和葉恒的關系崩盤是梁葉兩家下一代關系的裂隙,那梁皖和葉恒關系的崩盤就是就是一道深淵。
就算葉川與梁澈再怎麼手足情深,感情堅不可摧,下一代關系千瘡百孔也足矣使兩家關系崩盤。
而李墨竹呢?李尚書從不參與任何黨争,李墨竹無緣無故被拉進這趟渾水,賠上後半生,又怎會願意?
李家隻有李墨竹這一個女兒,李尚書怎麼可能一笑而過?
兩樁婚事,輕輕松松就能毀了四家的關系,如何能不急?
秋葉能想到的,其他當事人們自然也能想得到,隻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打開門踏進去,秋旻想着蕭楠哲的習慣,從櫃子裡拿出一套新的寝衣給葉恒,看着一直沉默的葉恒,歎了口氣,又去倒了杯茶給他。
“茶冷了,但你應該也不需要熱的。”秋旻道,看着葉恒接過杯子,她說了句,“早些睡。”然後便要離開。
秋旻剛走到門口,便聽見葉恒出聲問道:“若當真無法阻攔,你會怎麼做?”
沒錯,如果要一舉将梁葉林李四家關系打到最支離破碎,無論怎麼安排,梁皖和秋旻都是幾家所有小輩裡唯二兩個沒有婚事安排的。
梁皖有當年梁澈請下的聖旨做保命符,雖然她要面對的可能不是婚事,但好歹是一重保障。
秋旻呢?秋旻是邺朝第二年輕的校尉,第一是秋禾,從調令頒布,她就一直被關注,一直在風口浪尖上。
雖然回京修養時秋旻一直低調行事,但自從軍營重編的旨意頒布,她和蕭楠哲被調回京城,她就以最快的速度在所有宴會中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如今在獵場擡手拉弓便是雙雁,一時風頭無兩。
與之相比,同樣年紀輕輕便坐穩校尉的蕭楠哲留給衆人的印象居然隻有一句“容貌豔麗無雙”。
而梁皖雖然在京中經營多年,但一直鮮少與人争鬥,暗處的那些東西京中衆人自然是不知的,在他們眼裡,梁皖除了“擅于管家”以外似乎也沒什麼引人注目的點。
更何況自從秋旻被調回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在人前與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的變成了秋旻,而問起梁皖,都隻答“被秋校尉帶回去練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