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日,梁皖和秋旻白日裡避開所有人,躲在梁家的地下暗室裡,入了夜再出去辦事。
如此幾日,葉恒也恢複了七七八八,梁皖與秋旻便用了和他當初相似的法子“回了京”。
齊湟則帶着聖女留下的東西回了大漠。
醫師的離開并非草率決定,而是第二次潛入明華宮帶回的東西讓所有人一同下了這個決定。
梁皖試了試從明華宮帶回的毛筆,覺得觸感奇特,遞給齊湟,齊湟順手撚了撚筆頭,面色陡然一變,迅速取了清水,潤洗了一會兒,然後對着燭光看了看,突然說:“這是人的頭發。”
“人的頭發?”
“準确的講,是聖女的頭發。”
幾人沉默了片刻,梁皖突然想到了什麼,再度打開了那鮮紅的草紙包。
鮮紅的顔色晃的幾人眼疼,在盯着那鮮紅的書稿許久後,三人各自嗅了嗅那鮮紅的書頁。被烙進書頁的甜香味散入鼻腔,卻帶着讓人不寒而栗的詭異。
齊湟立刻決定前往大漠,沒人攔他。
來自大漠的草紙以血染底、以為血餘之發落鮮血之墨,寫就的大漠書文字字鮮紅,字字都在告訴世人:大漠聖女的靈魂從不曾離開大漠,那她的東西也應該回去。
……
幾日後,在錦衣衛幾位從前的親信下屬小旗們的猶如尋母般的哭嚎聲中,葉恒久違的穿上了飛魚服,去了鎮撫司。
葉恒走入鎮撫司的時候,還樂觀的想:看上去也還好,應該不能怎麼離譜。
結果剛一在書案前坐下,幾位小旗便四散分入書架中,還不待葉恒反應過來,邊看見他們各自抱着一摞冊子過來。
“大人,這是這幾年新進的錦衣衛名單,請您過目。”
不錯不錯,要不挑一個把我替了得了。
“大人,這是刑部送來請援,一直壓着的卷宗。”
這個量……刑部要是自己查應該也該查出來幾件了吧。
“大人,這是賬冊,戶部欠司裡不少錢,但戶部也是拿着六部打的一堆欠條,實在沒轍了,直接把司裡的賬挂到工部那邊了,還有他們拿東西抵了些,記錄都在這了,還有司裡欠底下人的薪水記錄。”
把我賣了吧……
……
葉恒滿目荒涼。
在小旗們嗷嗷待哺的眼神中,葉恒深吸口氣,“你,去梁家請秋大人和梁小姐;你,去李家請李小姐;你,把這三四五六……百個錦衣衛都給我找過來,塞人也不能這麼塞啊,六百個錦衣衛,攻城啊?!”
“是!”
……
李墨竹在字據上落下最後一筆,笑意盈盈的對工部主事說:“既如此,這紫檀缂絲山水屏風我就帶走了。”
工部主事肉疼的閉上了眼睛,點點頭。
李墨竹走前又回過頭來笑道:“主事大人辛苦了,但我也辛苦,若是能早些把賬都了了,對彼此都好。”
似是玩笑般,李墨竹對身旁侍女笑着說:“往先隻知道戶部到處欠賬,沒想到有朝一日這工部居然也能欠錦衣衛的賬,真是聞所未聞。”
國庫空虛多年,戶部四處欠債挂賬朝野上下人盡皆知,戶部李尚書無黨無派更是常被排擠。
在工部主事的目光中,李墨竹面色絲毫不變,聲音清雅:“明日再見。”
剛一出門,便聽見對面門口傳來葉恒的聲音:“都說這宰相家奴七品官,可這是不是太多太過了些啊尚書大人。
就算不說什麼虎臂蜂腰螳螂腿,但您家老門房那尋花問柳到站都站不直的孫子也能來當錦衣衛嗎?”
葉恒已經瘋魔了,屋也不進,門也不關,站在門檻上大喊,周遭吸引了不少人遠遠圍觀。
工部尚書面子上實在挂不住,低聲說話葉恒又是扭過頭一副聽不見的樣子,隻好起來走到門口,站在他身旁說:“葉大人所言本官實在不知情,錦衣衛的内務,本官無論如何也不能插手,這什麼門房孫子為何能混進去,本官更是一無所知,但一個不合格的人,一切都按規矩測了查了便是,若是不合格便辭出去也就罷了。”
得了他當着這麼多人面的答複,葉恒終于恢複了理智,雅聲道:“晚生謝尚書大人指點。”
說罷,轉身就走,衣訣紛飛間,又是一個翩翩少年郎。
李墨竹看完了全程,想着回去便把此事記下,寄到林墨瑤那去。
葉恒這厮在他的信定會将自己美化成“舌戰群儒力挽狂瀾救錦衣衛于水火之間的英雄”雲雲。先前不知道也就罷了,可這次她定要揭露真相,省得林墨瑤被他“欺瞞”。
這一年林墨瑤寄回的信越發少了,雪山的信鴿是稀罕物,每月能寄出多少信都是定量的。給林禦史和林夫人的家書不能少,她這少的信被分到了誰那自然不言而喻。
李墨竹看着葉恒的背影,撣了撣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帶着侍女出門上了馬車。
在車上,李墨竹拿筆在錦衣衛賬冊拓本上将工部做了個小标記,意為暫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