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于雪上遺落下深痕,它遙望的雲端之上,黑龍載着魔女飛馳而過。陽光穿透雲縫,将黑影打在俯身搬起磚瓦的人身上,一閃而過。
雲層之下,瞥見影子的人揉揉眼睛,眨眨眼。怎麼會有籠罩住幾乎半個中心廣場的黑影呢?必然是幹活幹久了,出現了幻覺。
龍身果真像尼格霍德說得那般,較他施展的飛行咒速度快多了,愛麗絲心底感歎着,從重新化為人身的尼格霍德懷裡跳下,手順着因狂風淩亂的黑發。他們不出10分鐘,就從玫瑰帝國的左上角,飛躍到了右下角的烈士陵墓。
心裡回味着龍背上迎風的滋味,愛麗絲有了新想法——像童話故事裡那般,整個掃帚騎騎。屆時她騎着自研的掃帚飛行器在前面飛馳,尼格霍德在後面扇着翅膀猛追,也趕不上她的速度……魔女捂嘴,掩住笑。
答應教魔女飛行咒的尼格霍德疑惑地瞧她一眼,難以摸清小魔女又想到了什麼,還笑這麼開心。
二人到場時,阿蘭的馬車還未現身,距離下葬儀式開始還剩5分鐘,幾排平民在自發組織下,已井然有序地排隊候在黑鐵門之外,沒有注意到後排的二人。
隔着人群,有一個藍色透明狀的身影站在黑鐵門裡,與民衆遙遙相望,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什麼。
白面的亡靈視線掃到他們。亨利臉上一下綻開笑容,招手打着招呼,從鐵門裡飄了出來,直直穿過人群,尋到他們。
白面亡靈與人身重疊時,身體時隐時現,它臉上的憨笑化開迎面的冰霜,但……
愛麗絲瞪大眼睛觀察着被穿過的人。
幾人低頭摸了摸身上,感歎着怎麼感覺剛剛身上一冷,像是失去衣物遮擋似的。
亡靈穿過的人身上除了一瞬有些冷,看起來沒有異樣。
高懸的心放了下來,愛麗絲抱臂望向飄在尼格霍德旁邊的亨利:“作為新員工,現在感覺怎麼樣?”
亨利哈哈一笑,“挺微妙的。”
這來的人群,大多是他後來加入應援團後幫助過的,其中也有幾位曾經被他當衆貶低過。
他清楚,愛麗絲在問他自己參加自己的下葬儀式感受如何,要是直問,怕不是周圍的人都要用異樣的眼光看着兩人,把他們也送進貝特萊姆病院瞧瞧。
“哦,對了。”亨利一拍手臂,沒有發出聲音,但吸引了愛麗絲、尼格霍德的注意。
未簽下魔法契約的亡靈,隻能在身軀和重要之物周圍活動,亨利還同他們講述一個奇怪的現象。他問了幾位這塊的老前輩,不知為何,從幾十年前四族盟約解除之後,它們現在都能光明正大地行于太陽之下。
畢竟是沒有頭緒的事情,他們将此先壓在心底。
愛麗絲此行來找亨利,除了來參加下葬儀式,實則還有一個原因——搞清楚亡靈用無火燭後是什麼感覺。
盡管憑借無火燭的特性,以及來的路上尼格霍德告知的安魂咒,愛麗絲有去除嚎叫者尤加利身上亡靈味的信心,但還缺少方法的實踐和補全。比如人類用無火燭後,能夠無視幹擾,進入夢鄉。那亡靈使用無火燭呢?它們也會做夢嗎?
亨利“撐着”旁邊一位高個的肩膀,摸着下巴沉思。
作為他們唯一認識的亡靈和自家店員,使用無火燭聽起來無害,但對于亡靈來說也是完全未知的——萬一他沉浸在夢境醒不過來,吃不到店裡的好吃的怎麼辦?
亡靈亨利的動作引得那位高個聳聳肩,總覺得那處胳膊不舒服。高個正欲轉頭看看怎麼回事,餘光掃到一輛刻着金邊紅玫瑰标志的馬車停駐在左後方。
侍從高喊:“女王阿蘭·加西亞,莅臨!”
衛兵踏着整齊劃一的腳步列隊迎接,阿蘭的高跟踩上鋪在雪上的紅毯,從人群主動讓出大道走進大開的黑鐵門。
周身民衆行屈膝禮,愛麗絲等人行鞠躬禮,輕輕彎腰,十五度,這是女王賜予他們的特權禮節,友情禮。
白面的亡靈也跟着做了一個,隻可惜他現在已是透明的藍,阿蘭無法看見,而未收到這份禮節。
女王先行,愛麗絲等人跟在身後,人們這才發現原來欲望魔女大人也已到場。
晚鐘敲響,兩人聽主持者念誦悼詞,送别榮耀的真理戰士。
低頭,見女王輕聲訴說哀思:“抱歉,亨利。”
阿蘭想說的很多,弟弟的異狀與保羅共同伏法、喬伊已自食惡果、亨利的鞋店、即将被抓捕歸來的基思一家……
但話到嘴邊,卻如鲠在喉,隻有一句歉意能回贈他的救命之舉,剩下的話,等從愛麗絲手上買來無火燭,對他本人告知吧……
阿蘭不知道的是,亡靈亨利此刻就站在她面前,聆聽她的歉言,“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女王殿下,是你将我從基思手上救下來的,這是我該做的,是我的榮耀。”
生死,一條固定的分界線,将兩人隔開,愛麗絲垂眸,幸好有無火燭寄托這些情感。
儀式結束,愛麗絲等人回到店鋪倉庫。
魔女推着亨利坐在新加的木凳上,将無火燭塞入亡靈手中,亨利皺着白面回望。
明光石中心是帶了藍色的透明結晶狀,其中透出熾烈的光打在無火燭上。
傾斜的角度拉長了無火燭的影子,顯得這小玩意看着高深莫測起來。
盡管願意幫助愛麗絲和阿蘭,但作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亡靈,他還是有些顧慮的。
愛麗絲給他鼓勁:“放心,就是試試功效,阿蘭正為嚎叫者身上的亡靈味困擾呢?”
尼格霍德雙手抱臂,看着亡靈拿着無火燭有些猶豫的模樣,唇角勾出諷意:“唉,真理戰士,連試個無火燭都不敢,看來自選亡靈餐是沒有了。”
“試試就試試!!”亡靈亨利一激,摸上底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