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内安靜下來，兩人靜待亨利身上發生點什麼。

亨利摸着底座，看向兩人。

“然後呢？”愛麗絲盯着亨利，微微挑眉，心底就如先前看見天使掏出光圈帶上那般迷惑。

尼格霍德托着下巴，“亨利，睡覺呀？”

“睡什麼？我精神好着呢。”白面亡靈撇嘴，眼睛睜大，他現在感覺倍精神兒，睡什麼睡。

不對……愛麗絲揪着頭發，“亡靈沒法入睡，怎麼詠唱安魂咒，将它從尤加利身上剝離，讓它安眠？”

質疑起亡靈能否入睡。绯紅封皮的書本在手裡浮現，愛麗絲化出《便利店結界升級指南》，翻到附錄部分，那裡記載着一些生物的特性。

愛麗絲看了看，合上指南書：“亡靈的确能入睡，同人族一樣有困意就會睡。”

“但問題是他們成為亡靈要麼是像亨利這樣有未盡之事的幽靈，要麼是死靈法師之類的存在控制創造的。”

“所以，怎麼才能讓亡靈有困意？”

尼格霍德支着下巴，出謀劃策：“我看有些人睡不着的話，會聽母親唱搖籃曲。”

“一些助眠的音樂？亡靈的話……”愛麗絲眨眨眼，靈光一現，“安魂曲？”

安魂曲是教會儀式曲的一種，人們用它來超度亡魂。

亨利瞪大眼睛，抱緊自己，手上握着無火燭跟着顫了顫：“你們要把我送進冥界了？！”

亡靈下冥界，那就是去亡者之國——赫爾海姆，一個多霧、寒冷、充滿死寂的地方。

“放心亨利，你是以戰死之名下葬的，就算不在人世，也是去英靈殿。”愛麗絲笑着拍拍亨利，拍亡靈的手感果然不同，好像拍在冰冷卻不粘膩的果凍上。

安魂曲，站在人的角度來說是超度亡靈，站在亡靈角度來說隻是讓你們的内在安靜下來，結合亡靈的特性，也就是睡覺。

尼格霍德擺着手解釋，以言語安撫的同時嘗試刺激亨利，“堂堂真理戰士，害怕睡覺嗎？”

當然，作為一條會魔法的龍，這事聽着如他所說那般，除非借用一些超自然力量，一首曲子還是不會直接讓亡靈“去世”的。

亡靈亨利聽了，但顯然他的思維還沒完全從人轉為亡靈，他搨粉而煞白的面色再度泛起煞白，在兩個活人言語的步步緊逼下，後退一步：“要不要不，我去請墓地裡早就膩了凡界的幾位來試試……”

他還要看阿蘭好好治理帝國嘞。

狡黠之色在愛麗絲眼眸裡一轉，她喊住這位亡靈。

“亨利……既然你害怕的話，”愛麗絲看他，眼神定定，眸色水潤，“我們就隻拿着無火燭聽聽别的曲子，放心，隻是舒緩的曲子，不是安魂曲。”

尼格霍德抱臂，微微挑眉，有些不贊同，畢竟他們是要去病院安撫，那些“瘋亡靈”，可不是普通曲子能安定下來的。

愛麗絲看向他，眨眨眼，他神色松懈下來，眉眼微彎。

——他明白她的意思，不就是騙嗎？小魔女果然被他帶壞了。

亨利這才安下心來，讓他們随意嘗試，比起不能在這間店繼續呆着，還是多睡一會，少幾頓亡靈餐更能接受。

兩人花8w金買來小型管風琴，尼格霍德将它搬進倉庫裡，至于為什麼買的是固定式而非便攜式——愛麗絲小姐聲稱，這樣更有氣勢。出于專業角度講，這樣，能安魂更多亡靈。

這架小型管風琴有三排黑白琴鍵，中間兩排，放腳的地方一排，兩邊有音栓，頂上還有羽管。

尼格霍德摁下幾鍵，熟悉了一下，這架比他在紅玫瑰教堂見過的更加小型

裝模作樣地拔幾個音栓，羽管開口，尼格霍德試出多（do）、來（re）、米（mi）、發 （fa）、索（sol） 、拉（la） 、西（si）不同音調下的同幾個音，琴音從頂部的管中傳出，從封閉房間的高處沉入底部。

愛麗絲跟着開了下嗓，兩人你彈我唱，演奏起來。

亨利拿着被點亮的無火燭，坐在座位上。

樂聲于寂靜中輕輕鍵出，風壓帶着琴音與少女詠唱的咒語融為一體，時輕時重悅動着，好似一曲悠長的安魂曲，輕輕托起他的靈魂，抱在懷裡搖晃，引沉重的眼皮墜下。

……安魂曲？亡靈意識到不對，這不是……

可如同被下了昏睡魔咒，未盡之憂無需再多慮，靈魂隻需伴着熟悉的樂音，漸漸進入夢鄉。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那一刻，亨利在心底怒罵：兩個狡猾的老狐狸！！

有了安魂亨利的例子，愛麗絲同尼格霍德設立了新解決方案，并實驗出了可行性。

兩人帶上管風琴，嘎吱聲再度将這座甯靜的病院吵醒。

隻不過由于帶着小型管風琴和一堆無火燭、幾塊明光石，這次響起的嘎吱聲更為沉悶些。

腳步聲踏至先前被刻意忽略的二層，行過陳舊染了鏽色的“治療室”門牌，兩人輕輕推開“特殊病房”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