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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的宴廳霎時消音,連帶着氣溫都降了幾度,蘇途疑惑回頭時,一道高大身影恰好從旁經過。
無聲帶起微風,吹得她身形輕晃。
他怎麼會來!
蘇途神情滞待,見他在幾步之外,抽了張椅子坐下。
無端就有點兒心跳加速。
那是個稍注意些,就能用餘光發現她的位置,這讓她很本能地升起一種遇上危險動物的驚懼,寒毛乍起,下意識就想逃。
又因為害怕打草驚蛇,而沒敢貿然行動。
短暫的死寂過後,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驚喜,或興奮或忐忑地向他靠近,無外乎是想混個臉熟。
卻又統統止步于社交距離之外,輕便不敢唐突。
直到富雅的韓總出現,調笑着攬下這份關注,并佯做讨饒道:“大家自便就好,總這麼盯着我也是會害羞的”。
人流才堪堪散開些許。
蘇途這才想起,他好像是富雅衛浴的代言人,年前那個花灑廣告,還看得陶傾清一連流了兩次鼻血。
而制造這些混亂的人,此刻正旁若無人地居于人群中央,面無表情劃着手機。
“真夠添亂的!”
韓逸坐下就開始吐槽:“我也是搞不懂你,不都已經找人設計了,之後再單獨約出去見不好嗎?非得跑着來湊什麼熱鬧!”
“怎麼,這麼多年都沒追上,早來這麼一會兒就能成啦?”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今天下午,兩人就已經單獨見過面了,并且在這之後,似乎還出了點兒連鎖反應般的意外。
時述刷完朋友圈,确認看不到什麼新動态後,才撩起眼皮,屈指敲響桌面:“手機。”
韓逸一臉抗拒:“…你查崗查錯人了吧?要我手機幹嘛!?”
卻還是很沒面子的交了贓。
時述接過,直接在搜索欄上輸入手機号,找到一位頭像為雨中曠野的好友,點進朋友圈。
果然。
“原來沒查錯啊!”
韓逸抻着腦袋,不怕死的笑起來:“隻是某些人的情路,看起來是道阻且長喲~~”
時述沒什麼反應,隻在歸還手機時,不着痕迹地偏了偏頭,餘光裡的身影便蓦然緊繃。
俨然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韓逸生怕再多耽擱一秒,就要有什麼不雅消息彈出來,趕緊把手機收回:“對了,你這次準備休多久?”
時述沉聲:“兩個月。”
韓逸一愣:“這麼久?”
運動員在大賽後都有一段修整期,時長根據每個人的情況有所不同。
時述雖然每回都能聽從安排,卻顯然也不是個安逸的主,隻要在合理範圍内,能訓練就絕不會閑着。
但其實想想也是。
這都多大年紀了,要再不抽點時間談情說愛,難不成真要熬到退役之後,才能開始吃愛情的酸、鹹、苦、辣?
韓逸的手機還是響了。
家裡那位一連發表了幾句,足以讓他顔面盡失的女王言論,并單方面通知他今晚可以不用回來了!
韓逸悲從中來,又絕望擡頭,試圖尋求共鳴:“那你這兩個月,還有别的安排沒?”
時述:“沒。”
韓逸點頭,一臉我心甚慰的表情:“你也算是開竅了,都知道伺候祖宗是需要全天候、24小時無死角的待命了。”
時述:“……”
韓逸歎了口氣,頂着副過來人的疲态,真心希望他能早日跳進愛情的苦海,好拉平一下兄弟間的家庭地位。
是以也不吝提醒:“不是我打擊你啊,兩個月對你來說雖然蠻久,但對人家真不一定。”
“人怎麼說也是A大校花,當年在整片大學城都不帶輸的,出了名的難追,有才有顔那都是基操,最重要是還有個情比金堅的前男友,分了這麼多年,都沒見誰能替補上位,聽說也快回國了。”
“你既然決定要追,就還是抓點緊,可千萬别等兩個月到頭,還是沒半點進度,到時候你這邊結束休假,歸隊之後幾個月不見人影,人前男友回來,高高興興複合,那你這不就妥妥一特大号備胎嗎?”
時述沉默許久。
也不知到底聽進去沒,面色倒是一如既往的不善:“多事。”
……
蘇途暗暗觀望了會兒,直到心中天平偏向“沒暴露”那側,才緩慢偏頭,端着酒杯小心撤離。
通話記錄的謎團還沒解開,設計方案也一筆沒動。
她還不想這麼快就上刑場。
如同虎口逃生,她加快腳步離開,心跳不由變得悶重,下意識便擡手抿了口酒。
本意是想壓驚,卻猝不及防又被酸得哆嗦。
她小臉一皺,沒忍住回頭看了下。
确認自己已經遠離喧嚣,也沒可能再被什麼人注意到後,才做賊似的繞回酒吧台,不信邪地又往杯子裡加了些亂七八糟的配料。
幾分鐘後。
終于調成了一杯四不像。
味道很難形容。
但好歹不那麼酸了。
她深吸口氣,就近找了個座位,對着酒杯拍了一張,而後點進她真正的朋友圈。
微博小号:蘇塗塗的塗鴉館。
添加圖片,用一種妥協般的口吻埋怨:
又失手了……
一定是今天的基酒有問題!
她這樣說服自己,心情總算開朗了些。
又吞藥似的分了幾口喝掉,才放下酒杯起身,想趁着這會兒外頭人少,先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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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了各種液體的酒精度數難辨。
蘇途臉頰紅潤,站在門口吹了會兒風,直到确認自己是清醒的,也不會再被後勁綁架,才翻出手機,打算叫個代駕。
耳畔卻倏忽随風送來一聲叫喚:“蘇老師。”
清朗沉緩,如夜色一般溫涼。
精準擊中脊背。
蘇途渾身一凜:“……”
僵硬如同逃亡中,陡然被捉住尾巴的兔子,一動不敢動。
腳步聲由遠及近。
終于在身側停下。
時述垂眸,黑色眼睛徑直撞進她受驚眼底:“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