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自嘲地笑笑。
這一笑卻無端讓宋楠心底泛起一陣毛骨悚然,她打了個哆嗦,餘光朝斜後方看去,但是除了黑色的大衣和地面刺眼的白雪什麼也看不到了。
她不知道江祁的情緒怎樣,她其實能感覺到這幾天江祁的小心翼翼,也能察覺到一些和以往不一樣的東西在他身上,不知道是何時産生的這複雜的化學變化,
隻是她不想去思考,不想去順着那條時靈時不靈的感覺去妄加揣測,去自以為是,去自作多情。哪怕細枝末節都是藏不住的别有深意。
短短幾天的情緒過山車終于迎來了呼嘯向下的急彎,宋楠腦子清明了幾分,在這旁若無人的寂靜中,她突然間意識到那些未被挑破的東西的真相,心跳急促,呼吸困難,在這碗精心熬制的迷藥裡宋楠終于窺見了其下的居心叵測。
宋楠停下了腳步。她頭頂的傘也不再跟随她前移,氣氛沉重。
宋楠尴尬的立在雪地裡,身側是墨綠色的鐵絲網,往身側那麼一看就能看見被切割成塊狀的天空與浮雲,長椅上被人堆了雪堆,精心打磨成了少女的樣子,一眼看過去就像是藝術品。
宋楠被自己的猜想搞得呼吸不穩,她腦子徹底斷線,在無風的淩寒中瑟瑟開口道,“我……我有喜歡的人了。”
江祁眸光一擡,映入少女的側臉,發梢淩亂,一時間說不清是暗淡還是了然。
“和我沒關系。”江祁聽見自己冷漠道。
熟悉的話,仿佛一切又開始循環,隻是這次看似對調了低位。
宋楠松了口氣,心想,還好還好,是自己猜錯了。她看江祁這一副鞍前馬後的樣子還以為他吃錯藥開始追自己了。
果然人不能自作多情。宋楠表情僵硬,連禮貌的笑容消散在了這靜默的氛圍裡,她無端心裡空蕩蕩的,有幾分茫然也又幾分無措。
風一吹,雪又下起來了。打在宋楠頭頂的黑傘上,然後滾落在她腳邊,融進這未經踏足的雪毯上,宋楠吸了吸鼻子,看着天空淋的雪被這雪杉又傾了一次。
宋楠首先邁出了步伐,江祁依舊打着傘跟在她身後,跟位盡職盡責的騎士一般,她視線落到遠處堆雪人、玩鬧的行人身上,心想這真怪,簡直離譜,但她太過于心安理得,仿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以至于打心底熟練地享受着這份不知來源的偏向。
今天發生的事情又多又雜,讓宋楠腦子裡的cpu都差點燒沒了。
宋楠一腳深一腳淺地踩過漓大特制的行人橋,心緒怎麼也靜不下來。
終于宋楠開口了,她在傘下不真切道,“傘别罩着我了。”
江祁收了傘,視線瞟過不遠處叽叽喳喳的麻雀。
宋楠倒不是覺得和江祁一起打這把傘或者是江祁單方面給她撐傘這件事很難為情,是的,她情緒總是容易突變,上一秒還能心安理得做着的事情下一秒就可能被她不耐煩地厭棄。
宋楠覺得自己簡直有病,而且病得不輕,此刻病入膏肓。
她厭棄自己的逃避行為,又厭棄自己無法表演出最灑脫的一面,兜兜轉轉,無論何時何地都逃不出名為江祁的怪圈。
這麼多年了,依舊沒有半分長進,宋楠思緒雜亂,變得不安起來,刺眼的雪,走來的行人都讓她肌肉僵硬,她無端變得有些過度應激了,她讨厭突然寂靜下來的世界,讨厭突然拉長後退消失,像色塊一樣快速消散又再度重新拼湊在一起的世界。
江祁看着陷入虛妄狀态的宋楠眸光一暗,但微妙情緒泛上心尖的同時又松了口氣,他拍了拍手,節奏般重複了三次,下一秒,宋楠恍若驚醒,她掐了下自己的臉頰,環顧四周,眼神從空洞醒來,帶着幾分茫然。
“你怎麼跟過來了啊?”宋楠踮起腳尖,捏了捏他的臉,歎了口氣,似乎有些不解。
“他呢?”
“離開了。”江祁頓了下,苦澀道。
“是嗎?”宋楠咯咯笑起來,“他還是一如既往容易生氣。”
“一點都比不上你。”宋楠感慨道,收回手,唏噓片刻,目光心虛地掃了眼面容模糊的他,“還是你好。”
“永遠都不會給我臉色、”宋楠誇贊道,但說出口又被自己逗笑了,心想,他确實不會給她臉色。
因為她至今沒看清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