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為什麼呢?”
“她以前又聒噪又煩,和煩人的麻雀不遑多讓。”
“那是什麼契機你喜歡上了她呢?”
“升學那年,她離開了。”
“我就發現她對我而言意味着什麼了。”
“她離開的原因是什麼呢?”
“她身體不好,南方宜于她養病。”
“還有呢?”
“她……不想見到我了。”
“但是你也并未去找過她,我聽說她以前其實喜歡你。”
“沒想過去解釋嗎?”
“你曾說過她那時是很容易心軟的一個人,沒想過消除那些隔閡嗎?”
“沒有。”
“為什麼呢?”
“……”
“我覺得她會回來。”
“……”
“所以你在自我冷靜和反思嗎?”
“是的。”
“不過為什麼呢?這麼多年的冷靜期你還是沒放下呢?”
“……”
“所以我想去見她。”
“但又希望她自由。”
“還有呢?”
“我擔心。”
“擔心什麼呢?”
“她依舊不想見我。”
“所以你害怕了嗎?”
江祁一共和宋楠分别過三次。
第一次,他失去了陪着她走過人世紛雜的機會,從此人間是過客,她徹底躲進人海,成為了江祁心間上的一顆痣。
第二次,他目送他的女孩跋山涉水,卻是重逢的篇章啟程,他以為自己做得到的,他以為宋楠會原諒他的,會選擇他的,他以為他們會擁有同樣的未來的,但遺憾的是,他……失算了,宋楠最後依舊沒有選擇他離别前的擁抱是他唯一的紀念品。
第三次,他目送他的女孩赴往自由,他站在雪裡,眺望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他想過的,追過去,攔下她,從此讓她在自己的溫室裡盛開,從此讓她不再遠離他半步,從此他們不再分離,就如同曾經那幾百個日夜一般,他永遠陪着她,也隻有他陪着她。但他最後還是放棄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停下了腳步,就那麼安靜那麼寂寥地目送她遠去,或許飛機起飛那一刻江祁才終于領悟了喜歡的半點真谛。
他想,他的女孩這麼容易心軟,這麼脆弱,這麼美好,能獨自一人曆經世間三千風雪嗎?他覺得這是不能的,他想,自己以那個人的身份陪着她走過日色覆滅,陪着她走過夜色沉黑,陪着她走過起伏的浪潮,陪着她抵禦外界的刀劍利齒,他如此這般為她考慮,他這般無私的愛她,就連新生的春日都能為她在冬雪中種出,她有什麼理由離開呢?
但她就是離開了。從此過往是禁地。
江祁其實去見過她,站在她樓下眺望那窗格的暖光,直至路燈織出暖黃色的夢,視野中她房間的光一路點亮到頂層,頂樓陽台處捧出帶着點清冽的白色光暈,懸浮在飛揚的淺紫色窗簾上,他才恍然驚醒,匆匆逃離。
清冷的夜風給了他一個潮濕的擁抱,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失去了她,以最狼狽的方式,于是他逃離了屬于她的世界,從此天高路遠,他徹底不敢打擾。
他才意識到,最害怕孤單的人從頭到尾都是他,第二日,他報名了研究院的2+2項目,遠赴重洋,中斷了這段兩敗俱傷的喜歡。
在國外的那幾年,其實他無數次想過去見她,但終究還是放棄了,他這麼驕傲的一個人,他那被擊潰的勝券在握的自信不知道要溫養多少年才能在沒有她的偏愛,和她給予他的那獨一無二的例外中孕育出破釜沉舟的決心。
江祁不想賭了。他怕這次依舊周而複始的被推開。
他想,與其賭那過去已經荒蕪凋零的喜歡,不如賭未來還會總會有那麼一絲可能,她會走向他。他賭她會釋懷,他賭她會好好照顧自己,他賭,她那堅韌的靈魂在某一瞬依舊擁有被軟化的可能性,因為這份偏執的愛,因為這無法抽身的宿命漩渦,畢竟她在潛意識裡被埋下的那份向往的愛到底還是有關于他的。
雖然按理說他确實應該害怕,但是江祁卻覺得不盡然,尤其是當他想明白一些事情後,他重新自信如初。
他想,她最後仍舊會選擇他,哪怕是妥協也罷,他們會糾纏此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