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信上的内容,沈絨擡手便将其一角伸向燭台上冉冉跳動的火燭,随即化作灰燼。
月霜看着沈絨一系列動作,不解地問:“小姐,這劉嬷嬷突然搶了您的書,這是何意?”
沈絨唇角含着一絲淡淡的笑意,雲淡風輕地開口:“戚笛又不傻,我如此一反常态,她怎會察覺不出。青黛那邊一定要萬無一失,如今我不能時刻前去穆府,倒也是件好事,至少戚笛不會總盯着穆府不放。”
月霜點點頭,又問:“那那幾本琴譜怎麼辦?”
“等用過晚膳,你同我去一趟鏡月院,東西不拿回來,戚笛必會察覺貓膩。”
在鏡月院那裡,又同戚笛做了一場戲後,沈絨心累地抱着幾本琴譜回了屋子。
房門一關,還不等沈絨将琴譜放好,便見一黑衣少年靠坐在自己的貴妃榻上,長腿交疊,輕蔑地勾起唇角,逗弄着懷中軟綿綿的小兔子。
擡眸見她進來,依然沒有想要起身的樣子。
“去哪了?”少年聲音清冽。
沈絨晃了晃手中的琴譜,神色淡然。
姜臨煜笑笑,眉頭輕挑,搖頭歎惋道:“本王這次可真真是幫了你一個大忙,你不說句謝謝也便罷了,就這個态度?”
沈絨擡腳,越過姜臨煜徑直走到書桌前,将琴譜放好,邊放邊擡頭問了句:“解決了?”
姜臨煜将兔子從懷中扒拉開,坐起身子,轉過頭去微微眯了眯眼睛,“自然,你的事本王自然會幫你辦好。”
“那多謝了。”
沈絨輕輕地瞥了他一眼,随後便當作沒有這個人一般,翻開了琴譜。
姜臨煜已經習慣了她這副不冷不熱的樣子,沒多在意,單手搭在椅背上,姿态随意。
“就一句謝謝,沈二姑娘也未免太過小氣了吧。”
沈絨聞言,擡起頭來,明明暗暗的光芒交織在她的裙擺上,下巴微擡,坦言道:“那王爺想要什麼謝禮?”
“不如?”姜臨煜故意拖着長音,眸色深沉的雙眼染上了一抹邪惡的笑意,玩味道:“你過來再讓我親一口?”
早便知道他嘴裡定然沒什麼正經話,沈絨表情淡定,甚至都不曾皺一下眉頭,周身彌漫着說不出的清冷氣息,當作蚊子嗡嗡一般低下頭去,不做聲了。
姜臨煜就是這樣的人,明知她會是什麼反應,卻依然忍不住去逗弄她。
“彈首曲子吧。”
沈絨擡頭,少年已背過身去,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聽他聲音幽幽地緩緩道來:“就彈那首《長相思》。”
沈絨翻動琴譜的動作頓了頓,恰巧,眼前這一頁還真就是那首《長相思》。
“怎麼了?”姜臨煜遲遲聽不到動靜,淡笑道:“都忘光了?”
沈絨沒接話,《長相思》這首曲子講述的,是一位姑娘與一位将軍,自幼相識,彼此愛慕。大婚前夕,将軍奉旨出征,姑娘為其譜了一首《長相思》曲,并承諾待他凱旋再來迎娶自己。
于是接下來的歲月裡,姑娘孑然一身,在四季輪回中等候着她的愛人歸來。
至于結局,曲中并無交代,譜曲人隻留了這一殘作,沒人知道真正的結局是什麼。
外界傳聞不少,有的說将軍負了姑娘,迎了旁人入府;還有的說将軍戰死沙場,姑娘一生不嫁。
總而言之,沈絨并沒有多喜歡這首曲子,曲調寂涼,聽的人不寒而栗。從前彈得多也不過是因為這首曲子極難習,對自己而言,練習起來也會更加精進琴藝。
且…
沈絨擡眸,杏眸波光粼粼,眼前的少年正無所事事地伸着懶腰。
當年,就是這個人,承諾自己日後成了大将軍,必會八擡大轎娶她進門。
可今時不同往日,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還是要留在自己的記憶中了。
月光灑在少女單薄的背上,蔥白的玉指輕撥琴弦,琴音如潺潺流水,悲涼空寂,隐隐摻雜着窗外樹枝在狂風下肆虐的嗚咽聲,為早春的夜更添了一分神秘和落寞。
一曲罷,曲中人已不知何時潸然淚下。
沈絨遲緩地意識到不妥,剛要擡手抹去眼淚,卻不知姜臨煜何時已經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寒風在無盡的黑夜裡肆意吹動枝葉,姜臨煜為她擦淚的動作很輕,像是害怕她碎掉一般。
沈絨垂眸,不敢去看姜臨煜孤寂的眼神,隻覺得一股濃重的悲哀,籠罩在她的心頭,心裡悶悶的。
“絨絨。”姜臨煜停下動作,半跪在她的身側,聲音輕顫,“我們,不會成為長相思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