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絨的手搭在琴弦上,耳後的一縷青絲耷拉到眼前,聞言并沒有說些什麼,就靜靜地坐在那。
姜臨煜緊抿着唇,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擡起,想要撫摸少女嬌嫩的臉頰。
下一秒,沈絨身體忽然後傾,精确地避開了姜臨煜伸來的手。
姜臨煜愣住了,停在半空中的手僵住。
沈絨擡起頭來,眼睛有些發紅,不動聲色地将眼底湧上的熱意倒逼回去,臉側幾根長發垂落,看上去楚楚可憐。
姜臨煜猝不及防地撞進了那雙氤氲缱绻的眼睛裡,恍然間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沈絨笑出聲,不似尋常柔情似水,“姜臨煜,你一定要聽我講實話嗎?”
“沈絨。”姜臨煜終于有了幾分浮于表面的慌亂。
“我從未心悅于你。”沈絨的聲音冷淡至極,一字一字地砸在姜臨煜的心尖上,“當年沒有,如今也沒有,這些年來也從未有過。”
月光皎潔,少年緊攥着雙手,指甲快要陷進肉裡,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按在了原地,動彈不得,被迫聽着心愛的姑娘一句接一句傷人的話。
沈絨将這一切看得清楚,搭在琴弦上的手有了一絲無法控制的顫抖,卻隻能繼續冷聲道:“姜臨煜,我想要的你給不了,我說過了,我想當皇後。”
姜臨煜眼角微微一顫,體内忽然傳來異樣的痛苦,緻命的疼痛下,他強撐着自己混亂的神經,支撐起了這具支離破碎的身體,擡眸一笑。
沈絨仰起的一張小臉原是面無表情,可看到姜臨煜蹙起的眉頭,忽然有了片刻的錯愕,腦海中頓時響起了巫醫滄桑的聲音:“記住,千萬不能拒絕他,不然…”
不然,不然……
眼見姜臨煜的嘴唇發白,沈絨慌了神。
“姜臨煜,姜臨煜,你别吓我。”
少年額頭冒了幾滴冷汗,俊美如畫的容顔此刻一片毫無血色的慘白,眼眶紅了一圈,平日裡看起來身強體壯的姜臨煜此刻脆弱得惹人心疼。
沈絨有些害怕,雙手下意識地搭上了姜臨煜的雙肩,感受他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
巫醫的話似是五雷轟頂一般将她劈成了兩半,時間太久了,久到她差點忘記了自己當初做了什麼傻事。
感受到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姜臨煜用盡渾身的力氣擠出一個笑容,擡手輕輕握住肩上那有些冰涼的柔荑,安慰道:“别怕,絨絨,别怕,我沒事。”
沈絨沒有掙開他,就這樣任由他握着。二人狼狽地跪坐在地上,看上去像是一對生離死别的眷侶。
待到萬箭穿心的疼痛褪去大半,姜臨煜才急促地喘了幾口氣,分明外頭還寒風刺骨,可他卻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裡衣似乎都被冷汗浸濕了。
許是感受到姜臨煜的身體逐漸歸于平靜,沈絨那顆急速跳動的心才慢慢靜了下來,咬了咬唇,遲疑道:“你,沒事了?”
姜臨煜仍緊緊地握着她的手,不給她任何掙開的機會,仿佛要将二人的命運永遠緊密纏繞在一起。
聞言,姜臨煜擡睫看她,不正經地挑了挑眉,答非所問:“不問我這是怎麼了?”
沈絨被問得一陣慌張,她當然清楚,這世上沒人比她更清楚了。
隻是,既然決定要了斷,那就要斷得徹底,所以那件事,沈絨絕對不可能親口承認。
“我,我不知道。”
“是嗎?”姜臨煜恢複了精神,聲音散漫地開腔:“那你看起來怎會如此緊張?”
沈絨沒接話。
姜臨煜欺身靠近,混着雪松香味的呼吸灑在了沈絨的頸側,沈絨頓時覺得又燙又癢,酥酥麻麻的感覺一點點爬滿全身。
“不是說從未心悅于我嗎?那你怕什麼?我若死了不正好一了百了,不會再有人纏着你,不會有人阻擋你當皇後。”
沈絨身子微微後撤,偏頭正好對上姜臨煜含笑的眼神。
“我那是怕殿下你死在這兒。”沈絨臉上一片冷漠淡然:“死在我這兒,我還得跟着你一起去死。”
“沈二姑娘是指殉情?”姜臨煜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認真咀嚼起這兩個字,“倒也不必這般迫不及待。”
沈絨懶得跟他鬥嘴,手上用力想要将自己的手腕抽出。
姜臨煜垂眸一笑,像是在嗤笑沈絨的不自量力,自己的手就這麼穩穩地牽着她,紋絲不動。
隻可惜,沈絨用了十成十的力,姜臨煜看着她這纖細的手腕,生怕下一秒被她自己一用力扯斷,便稍有不舍地松開。
沈絨白了他一眼,随即又擔憂起關于他身上那隻蠱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