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沈靳和展飛去天台上聊天了,江欲燃洗完碗後在屋裡寫作業,以前文強他們搬走時餐館裡剩下兩箱啤酒還放在角落,正好現在拿出來喝。
南城的晚風在将他們遮住眼睛的頭發吹的亂飛,沈靳手裡捏着臨期的啤酒慢慢喝,聽展飛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句接着一句的話。
“劉大興今天又帶他對象回宿舍了,你說那小子也忒不要臉了,就圖自己爽,兄弟和女朋友的臉都不要了是吧,我就不明白了劉小玲咋就看上他了,诶小鏡子,你說你一天天的頂着這麼一張臉在廠裡招搖,你什麼時候找個對象啊?”
沈靳白了他一眼,沒接話。展飛顯然有些醉了,迷糊地說:“林淩家二閨女都生了,”他的聲音随着長風被卷到了遠處,聽着有些飄忽不定,“小鏡子,我想回去了。”
沈靳喝酒的動作一頓,轉頭看他,展飛對上他的視線,嘿嘿一笑:“我媽說我回去給我說媳婦兒,我也老大不小了,南城這兩年不好掙錢,還不如回老家去礦場挖煤,離家近。”
沈靳盯着他醉紅了的眼睛:“你怎麼了?”
展飛今天的狀态一直都不太對勁,他和展飛認識這麼久,也知道展飛這個人平時大大咧咧最是義氣不過,實則骨子裡也就是一個老實本分人,對家裡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這些年掙的錢大部分都寄了回去,自己在這邊從來不舍得亂花一分錢。從順發出來到他們找到新的廠子進去,沈靳也沒看出他有任何想要離開的想法,怎麼現在才幹了幾個月就突然這麼說了。
“沒怎麼,這不快要過年了嗎,家裡來信了說給我說了一門親,是我小時候一個玩伴兒,讓我回去就别走了。”展飛猛的灌了一口酒,“六年多了,我在這邊幹了六年多了小鏡子,我看着你和咱弟從那麼一個小不點長到現在這麼大,我舍不得你們。”
沈靳轉過頭,不再看哭的稀裡嘩啦的展飛:“又不是生離死别。”
“你個小沒良心的,我要走了你都不哭,這輩子什麼時候能看見你哭一下,看以後江欲燃走你哭不哭。”
沈靳不屑哼了一聲:“他為什麼會走。”
“人家弟弟不考高中讀大學啦你這麼拼命供他?以後上大學至少一學期才回來一趟你個沒見識的。”
”他在本地讀不行?”
“要不說你沒見識,人家好大學都在京州,南城的學校再好也比不過京州,就咱弟那個成績,你甘心就讓他在南城讀啊?”
見沈靳不說話了展飛得意道:“小鏡子,你說當初你也真夠厲害的,自己還是個小不點,還這麼義氣留下小燃燃,你這個人呐……”
他的感歎消弭在一陣風聲中,沈靳喝完最後一口酒,起身踢了踢展飛的闆凳:“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
展飛仰望着天上幾顆并不明顯小的可憐的星星,轉頭道:“小鏡子,你有沒有想過幹點别的啊?”
“你總不可能一輩子就這麼在廠裡幹下去吧,你說我們這種人,碰到原來李老闆那種好領導還好,可以往上爬,可是這年頭好人不好掙錢,你看我們現在這個廠,我真的呆不下去了,每天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經常這種那種的理由扣人工資,太坑人了,小鏡子,你比我聰明,也比我心高,你還自學了電腦和繪圖紙,怎麼就甘心在廠裡這麼磋磨呢?以後等弟弟上大學了去做點自己喜歡的事吧,你說我在南城闖了這麼多年還是除了打機什麼都不會,小鏡子,我真的要回去了。”
他說着露出自己的大門牙,“不過不管以後我在哪兒,你都是我好兄弟。”
沈靳最讨厭聽這些肉麻的話,他不解風情地白了展飛一眼:“酒喝完了,你可以滾了。”
雖然已經習慣了他翻臉比翻書還快,但展飛嘴角還是忍不住抽了抽,此情此景确實适合吐露心聲,他猶豫半天道:“其實還有一個秘密這麼多年一直沒告訴你。”
“其實那天就是住你姑媽家的那晚上我偷了你兜裡兩百塊錢……诶你别這麼看着我,我知道我做得不對,當時我身上實在沒錢了,我看你那個姑媽對你還不錯,就想着你一個小孩也用不了那麼多錢,借我救救急,我後來一直沒說也是怕你罵我,小鏡子,你是不是也疑惑我當時怎麼對你這麼好,你這個人,從來不喜歡接受别人的恩惠,也不喜歡麻煩别人,所以當時肯定一肚子疑惑對吧,今天跟你說也是因為這件事壓我心底好久了。”
沈靳攤手:“那把錢還我,還要加上這幾年的利息。”
展飛打開他的手:“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拿去吧。”
沈靳白了他一眼:“那你還不如不說。”
目送展飛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沈靳這才進屋,江欲燃還在做作業,不是他自己的,幾份一模一樣的作業擺在桌面,他下筆飛快,還能換來換去每本都寫不同的筆迹。
“還不睡覺。”
“展飛哥走了哥哥?”見沈靳進來江欲燃飛快收拾桌面,“馬上就睡。”
沈靳也累了,倒床上困意來襲就要睡覺,聽見江欲燃一直窸窸窣窣的動靜眯眼問:“還沒收拾完?”
“哥哥,這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
江欲燃從床底翻出一個大袋子,擡頭的時候後腦勺磕在床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這書呆子也隻笑着拿出自己攢了好久錢給沈靳買的棉襖獻寶似的邀功。
那是一件羽絨服,沈靳叫不上來名字,但衣服上面的标志他路過專賣店的時候在模特身上看到過。
“你哪兒來的錢?就是你說的給别人寫作業掙的?”
“嗯嗯,喜歡嗎哥哥?”江欲燃趴在床邊眼巴巴等着沈靳的誇獎。
沈靳看了眼一臉期待的望着自己的小崽子,手中過分柔軟的觸感告訴他價格不菲,他扯出吊牌來看了眼價格:“江欲燃,你還真是有錢沒處花啊,買這麼貴的東西。”
江欲燃趴在沈靳腿上:“哥哥昨天給我買了兩套,自己一件也沒有買。”
“我有穿的買什麼買,這衣服我又不可能穿着去上班,放那兒喂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