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的,沒有意義,隻是一個夢。
但東方仗助隻是緊緊握着,直到岸邊露伴掙紮的動作軟下來,他抓撓東方仗助胳膊的手松開,落在地上。
東方仗助分不清他究竟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被自己活活地掐住窒息而死。
3.
東方仗助要去還東西給岸邊露伴。那是一把裁紙刀,上次在超市門口他因為低頭邊走邊試圖解開一個牢固的包裝而撞上岸邊露伴時,後者從口袋裡遞給他的。
毫無疑問,這把并不太鋒利的裁紙刀在夢裡割開了岸邊露伴的手腕。
所以東方仗助得去還他。他不想見到岸邊露伴,但他更不想看到這把劃開他手腕的刀片。他按響門鈴,岸邊露伴從裡側打開門,疑惑地看着他。
東方仗助摸了摸口袋,發現裁紙刀丢在了學校的包裡,而他居然什麼也沒帶,就這樣徑直走了過來。
“露......”
他擡頭看向漫畫家,後者正拿着一支還蘸着墨水的筆。東方仗助打了個顫,移開視線。
他看到門口擺放的花瓶,他看到染濕了躺在鮮花和陶瓷碎片之間的岸邊露伴。
他看到筆尖形狀的耳環,他看到岸邊露伴吞下它,尖端從喉嚨内側穿出。
“露......”
東方仗助深吸口氣,閉上眼。
他看到很多個岸邊露伴,他看到死去的岸邊露伴,然後他看到仍活着的、卻要殺死自己的岸邊露伴,他聽到他們喊他仗助。
最後,他看到自己掐住岸邊露伴的那雙手。
突如其來的觸碰讓東方仗助猛然睜眼。他不知何時踏進了岸邊露伴的家裡,後者被他按着抵在地闆上。他的臉因為缺氧而變得有些紅,看過來的眼睛裡盈着怒火。他的手伸過來,握住東方仗助掐着他的手腕,然後書頁從體溫相連的地方翻開,連同他的胳膊一起化為了厚厚的紙張。
“咳咳......”他咳嗽兩聲,顧不上去摸自己的喉嚨,反而拽住要往後退的東方仗助,抓住那一卷卷寫滿文字的紙張。“你,咳......”
他不再看一臉驚慌的東方仗助,把視線落到那些字上。
先是确定這不是什麼奇怪的替身攻擊,然後他慢慢看過去,看着東方仗助一個一個的夢境,也看無數個自己在他的夢裡死去。
東方仗助卸了力氣,任由漫畫家處置自己。
岸邊露伴一點一點看完,然後摩挲着最後的文字。
「反抗。」
「攻擊我、傷害我、殺死我。」
「拜托了。」
「幫幫我吧,露伴。」
“真是小鬼......”岸邊露伴的聲音還帶着變了調的沙啞,他笑一聲,扯到喉嚨,又嘶嘶吸着氣。
他從那堆寫滿自己死亡的紙頁裡牽起東方仗助的手,然後他俯下身,吻住他沾滿了淚水的眼睛,後者因為他輕柔的動作而瑟縮。
“真是任性啊。”岸邊露伴這麼說道。他坐起身,從旁邊拿起那支摔落在地的筆。他将筆尖對準自己大動脈的位置,他很清楚那是在哪。
東方仗助睜大眼睛看他。
筆尖順着他緩慢的力道陷進去,墨汁從前端擠出來,順着他的頸側淌下。
岸邊露伴感覺到自己的脈搏在筆尖下跳動。隻要對準這裡,用着速度和力道,稍微鋒利點的東西就可以帶走他的生命。他顫抖着吸口氣,他的脖子還在因為剛剛的禁锢而疼痛,他總是離死亡很遠,但又很近。他明白這樣緩慢的動作并不會造成傷害,但他有着世界第一的想象力。
他能想到筆尖在頸側捅開一個洞,然後高壓帶着鮮紅的血液噴濺出來。快速的缺血、失溫、意識模糊,然後他的大腦再也運輸不了一個簡單的想法,他會輕易地死去。就像那麼多次,他與死神擦肩而過時,他總感受到的。
那是東方仗助以為他不擁有的情感,也是東方仗助那麼多個夢裡看不清的表情。
畏懼。
東方仗助怕岸邊露伴會輕易地死去。他怕他因為意外死去,但更怕他因為自己的不在乎而死去。東方仗助看着岸邊露伴把筆尖戳向自己的脈搏,然後他顫抖起來,他握着筆時總穩穩當當的手開始發顫,他的呼吸變得短促,然後他的心髒跳得更快。
夢裡的畫面變得完整。
他看到每個岸邊露伴,看到他們死去時的恐懼和退縮。
東方仗助從地上彈起來,因為替身主人失了力氣而恢複如初的手猛然拍開那支筆。他去摸岸邊露伴的頸側,在快接觸到時停下來。漫畫家的胸口還在快速起伏,他的臉因為恐懼而變得蒼白,他看着咬住下唇的東方仗助,側過頭,把混着淤青和墨水的脖子朝向他。
東方仗助摸上去,他把墨水一點點抹掉,手指順着淤痕摸到他的脈搏。
怦。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