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是隊長嘛,肯定很了解大家的情況,可以整理一份情報出來。”岸邊露伴煞有介事地點了點上面的名字,“很簡單的,比如擅長什麼防守位置、擅長的球路之類的,啊,别的情報也行,總之一個人寫個三四百字也不是很難的,隊長。教練和監督會感謝你的。”
東方仗助的表情逐漸變得空白,無意識地轉轉筆,拿着筆尾敲敲這個硬殼的筆記本,“隻是訓練情況的話,我們隊的經理日常有記錄。”
“那個我沒有權利看啊。”
“你也知道啊!”東方仗助光是想着每個人四百字寫八十個人意味着什麼,頭皮就發麻,“而且這裡面沒有寫你自己的名字,你隻是想白嫖我的勞動力好省去你自己的時間吧?給我好好關注隊友啊岸邊同學!”
“嘁。”岸邊露伴撇嘴,從東方仗助手裡抽回自己的筆。
“我聽到你咂舌了!”東方仗助順手拿着本子不輕不重地在岸邊露伴還沒完全收回的手背上拍一下,“真是的,明明有記得每個人的名字和臉,而且你不是平時最愛觀察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嘛,别想偷懶了。”
“沒有偷懶,收集素材前有個總結性的文字參考的話比較有方向,省時間。”岸邊露伴遺憾地拿回本子。
“你是指用我的時間,省你的時間的這種方法嗎?”
“嗯。”
“喂!”
合宿的第一天過得很快,他們是下午到達的,又給夠了大家收拾行李和探索的時間,隻是簡單進行了一些場地的整理和體能訓練就解散了。岸邊露伴當時跑得飛快,東方仗助跟教練打聲招呼的間隙裡他就跑了個沒影兒,即使大概能猜到他是去搶第一批洗澡的名額,東方仗助也被驚了一下,原來跑步到最後幾圈墜在隊尾要死不活的人,在這件事上能爆發出堪比生命被威脅了的速度。
緊跟着岸邊露伴,是反應過來大喊着“岸邊你這個狡猾的家夥”而跑過去的井阪大介,這一嗓子喊醒了拖着腳步滿身是汗的隊員們,沒過個幾分鐘棒球場上就隻剩下幾個人了。
東方仗助想着反正現在去也要排隊,幹脆就留下來跟教練及兩位經理一起聊了會兒隊裡的情況。等到他洗完回到臨時宿舍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戴着眼罩和耳塞已經朝着牆團好的岸邊露伴,以及完全另一角坐着不敢發出大聲響在玩紙牌接龍的兩位後輩。
睡、得、好、早。
正常的高中生現在應該正是鬧騰的時候,特别對高一生,初次合宿的第一個晚上,怎麼也要有個玩遊戲聊天的過程。作息好像老人啊——有點沒禮貌地對着隻能看到發頂的岸邊露伴這麼想了一瞬間。東方仗助自然地坐到玩牌的那邊,等他們洗亂了牌的期間,又冒出另一個念頭:哎,這麼一說,那家夥現在是摘了發帶的吧?
可惜最終也沒得到驗證,直到東方仗助也打着哈欠鑽進被窩,岸邊露伴卻仍然睡姿老實到令人火大地縮在那兒,隻留給東方仗助一個後腦勺。而等到第二天一早,他又不知什麼時候收拾好洗漱完畢,坐在疊好的被子上做着一套奇怪的手指操。
東方仗助迷茫地眯着眼看他。
“原來東方前輩頭發放下來是這樣啊。雖然平時也不知道你怎麼把那個發型塞進棒球帽和捕手頭套裡的——不過這麼一看,前輩竟然是池面系啊?”岸邊露伴不知什麼時候停下動作,托着下巴看向東方仗助洗掉了發膠,又經過一晚上折騰的睡姿後變得亂翹的頭發。“不過漫畫主角的話,還是投手比較受歡迎哦?”
東方仗助清醒了。他伸手摸到自己翹起來的頭發,猛地站起來往外走。到了門口又回頭看了眼,另外兩個人還在睡,岸邊露伴則穿戴整齊心情不錯的樣子。
總感覺虧了。雖然昨晚隻是有點在意,但是現在完全是虧了!東方仗助拿着發膠和梳子的手隐隐用力。
然而第二天和第三天東方仗助因為被教練喊住的原因,等他回到宿舍還是那副複制粘貼的場景。就算下定決心要早起,最終卻也都敗給了困倦,倒是自己頂着個雞窩頭被看了個遍。東方仗助感到自己作為前輩的尊嚴正一點一點失去。雖然好像在岸邊露伴面前根本不存在這種東西。
到第四天晚上,仍是到了最後才過去的東方仗助幾乎已經忘了這件事兒的時候,又真的撞見了岸邊露伴。他站在浴場和宿舍中間會經過的一個院子裡,穿着套睡衣,一隻手上拎着訓練服和發帶,肩膀圍着條毛巾,披散的頭發正往下滴着水。
“啊。”東方仗助停下腳步。
“啊。”岸邊露伴停下腳步。
東方仗助因為這樣的突發事件愣神了兩秒,在對上對方眼睛的瞬間反應過來,發揮出了平時在比賽裡的追球水準的速度将視線轉到岸邊露伴的頭發上——後者則同樣以比賽才有的手速拿起毛巾按到了自己頭上。
“我看到了!!”東方仗助大聲宣布。
“呃……”岸邊露伴捂着頭發後退一步。
東方仗助跨了兩步到岸邊露伴身前,伸手去拽那個毛巾,他越拽,岸邊露伴按得越緊,越往後退。直到退到岸邊露伴被身後比庭院高出一截的走廊絆了一下要往後摔的時候,東方仗助拉着他的手腕提了一下,好讓他恢複平衡。
“你……你躲什麼?”東方仗助被他吓了一跳,這要是摔了,姿勢不對的話磕到哪可不是鬧着玩的。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他的理智回來了些,發覺到自己剛剛有點幼稚。都怪這幾天一直在想這事,岸邊露伴又天天早上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看着他,現在毫無準備地得到機會,害得他腦子一抽就想把之前吃的虧讨回來。
東方仗助的手還握着投手的手腕,随着他的問話,能感覺到另一個人僵硬的動作,他順着低頭看過去。岸邊露伴正仰着頭朝着他,眼睛因為剛剛的意外微微睜大。庭院裡沒有燈,但正巧這天的月亮比較亮,沒有雲層遮蔽,正巧讓東方仗助從月光和自己的影子的間隙中,看到岸邊露伴泛起點兒紅色的臉頰。
“我,呃。”
岸邊露伴卡了一下。他對自己發型的保密性并沒怎麼在意,甚至也沒有刻意隐藏起來不給人看見的意思,隻不過這些天他的作息确實與别人,尤其是東方仗助對不上而已。隻不過剛剛東方仗助的樣子實在有點吓人,那瞬間的氣勢讓岸邊露伴有種沒準備好就被猛地拉到球場上的感覺。拽起毛巾是個條件反射的防禦動作,後退又是因為那樣大步走過來的動作重影了一些比賽時東方仗助往投手丘上生氣地走過來的樣子。
而到了現在這個境況,則完全是另一個理由了。
太近了。
就算是為了商量戰術而在暫停時走到一起,為了防止洩露情報而用手套擋着嘴唇稍微湊近些講話時,也要比現在要有距離一點。何況那種時候因為他站在投手丘的正中,捕手又在稍下的位置彎着腰。而此時的東方仗助,卻因為剛剛要提一把岸邊露伴而站得很直。
東方仗助的長相是有攻擊性的,岸邊露伴突然意識到,特别是此時,因為擔心而皺着眉,表情又因為背着月光而隐藏了大半。岸邊露伴有點發毛,不同于平時被捕手鬧鬧哄哄擠在旁邊的感覺,是一種更陌生的,帶着壓迫的樣子。
理智告訴他東方仗助隻是在報複前幾天他挪揄他發型的事情,但實際被拽着手腕逼到一個倒退半步就要摔下去的境地時,岸邊露伴還是有那麼一會兒是完全怔住的。
東方仗助意識到那抹紅色和岸邊露伴躲閃了一下的眼神幾乎是在同一瞬間。
啊。
他握着的那截手腕有點涼,随着他下意識移動了的手指,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岸邊露伴回過神來,找到平衡,往後抽回自己手的同時,報複性地踩了東方仗助一腳。東方仗助嘶地往後退一步。毛巾在剛剛的動作裡已經掉到地上,岸邊露伴發梢的水在東方仗助的視線裡順着頸側的皮膚往下浸到衣服裡。
“啊——”東方仗助意味不明地拖長音,在岸邊露伴變得莫名其妙的注視下又退了兩步,雙手合十,“抱歉!總之——抱歉!作為前輩真的太不應該了!我是說,我剛剛太幼稚了!因為被露伴看了所以一定要看露伴的什麼的——”
“喂!被你講得好奇怪啊!”岸邊露伴這會兒已經完全平複了心情,彎腰把已經髒了的毛巾撿起來,“而且你現在才是完全沒有前輩的樣子了吧?”
東方仗助沮喪地垮着臉,“你說得完全正确,岸邊同學,前輩的臉已經丢光了啦。”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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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