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尋一眼就看出來段偉雄打量段宴的目的,同棟樓的人老是說他們夫妻心善,養了沒人要的段宴,但是她卻更加敏感地感受到浮在表面的好是下面是藏在更深處的惡。
所以她對段宴順從拘謹的個性是理解的,如果段家夫妻真心愛護這個養子,根本不會讓他養成那樣的性格。
“我走了。”林蔓尋不再站在這裡,看了段宴一眼後就走了。
段宴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林蔓尋那一眼意味深長。
段偉雄把摩托車停好,摘下頭盔後走過來,又把他細細打量一遍,他長得矮,隻在段宴的胸前,擡頭看段宴的臉然後評價:“不知道哪裡生出來的。”
段宴擰眉,但不想反駁,他很不想和他們說話,以前他不知道實情還會被他們情感綁架,真以為自己是被抛棄,被他們好心收養,後面段偉雄自己說漏嘴,他才知道事實并未如此。
他現在知道自己并不欠他們什麼,自然不會被他們一兩句話就心生異樣。
于是他略過段偉雄,徑自走上昏暗的樓梯。
晚飯時連春英臉色差得出奇,就是因為段宴這張臉。
不能生的是段偉雄,可是吃苦的是連春英,為了有個孩子可是吃盡了苦口。後面養了段宴,連段宴長得好看也是她被非議,都說兒子長得像母親,這棟樓裡總有人說如果是連春英自己生的話可能還生不出段宴這樣的孩子。
她其實也不是非得有一個自己的孩子,隻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慢慢地也變得焦慮起來,但是她不是非得要自己生孩子的啊,如果離婚……但是離婚她的名聲豈不是臭了?二婚女二婚女……再找誰嫁呢?
而且誰能證明是段偉雄不能生?她那個婆婆怕自己的兒子不能生的事情被捅出去,逢人就說是連春英的問題,她難道拿着病曆本一戶戶解釋嗎?
更何況病曆本也不在她手上啊!
連春英越想越氣,吃了幾口飯就直接倒了,然後進了房間還用力摔門。
段宴沒有理會,照樣吃飯,段偉雄回頭看看連春英,也沒有去理睬,隻是一邊吃飯一邊說段宴:“剪什麼頭發,把你媽氣得,還有心情吃吃吃,吃不死你。”
段宴沒管,照常添了飯,吃完後連春英還是沒出來,段偉雄在客廳抽煙,吩咐道:“把碗筷收拾了。”
段宴回來到現在覺得最糟糕的就是還得在這樣的家裡待兩年多才能離開,他們的養育隻保證他餓不死,甚至他們并不想他念書到高中,隻是心善的高帽戴久了摘不下來,目前他也隻能再靠這頂高帽完成學業。
林蔓尋去到服貿中心送飯,其實說施琴開了服裝店也不是很準确,那隻是一個小檔口,什麼都賣,女士衣服、貼身衣物、襪子、首飾……擺得檔口看上去擁擠。
但是生意并不理想,可能是施琴沒有審美,嘴也不甜,奉承顧客都帶着輕視,除非是明顯大款的客戶她才看得上眼,但是她的小店人家看不上。
她到的時候一個熟客正在挑衣服,表情非常嫌棄。
施琴谄媚笑着:“這個是新拿來的,拿回去試試嘛!”
熟客搖頭,走到了别家店去,施琴怎麼都招攬不來。
那個熟客林蔓尋也知道,聽說兒子在銀行上班,每月給她不少錢消費,她喜歡在服貿中心一家家逛,确實會買很多衣服,施琴這裡她也試過買了很多,那天估計是施琴幸運真的拿到爆款吧。
在施琴眼裡這個熟客已經是大款了,她從未想過什麼是高奢什麼是山寨,成本低的衣服她就拿回來,然後高價賣,覺得做生意就該這樣的。
林蔓尋不評價這個行為,她的小姨即施琴的妹妹就提醒過這樣不行,但是施琴有自己的想法。
此刻施琴恨恨地盯着對家,看到林蔓尋拿飯過來便把氣撒在她身上:“怎麼這麼晚才拿飯過來?你是不是想餓死我?”
“死沒良心的,生你這個賠錢貨我差點死掉!”
“看看人家兒子一個月給多少錢,你到時嫁出去還記得我?”
“你要考金融,也進銀行!要麼就嫁個有錢的,這日子我過不下去了。”
“不然生你做什麼?!一點回報還沒有,害得你爸不要你也不要我,本來我也不用上班,你看你爸新娶的,生了兒子在家什麼也不幹,跟皇後那樣!”
……
林蔓尋深吸一口氣,正要反駁這個吃飯都堵不住嘴的怨婦,施琴就突然從桌子下面丢了個塑料袋給她:“衣服破了也不知道換!”
她拆開來看發現裡面是一套新睡衣,施琴哼哼:“反正賣不出去,把你那爛睡衣換了,别讓你小姨以為我又怎麼你了,你個長舌鬼就愛出去說有的沒的。”
林蔓尋說不出話了,她真的好讨厭輕易被施琴捆綁的自己。
她呆坐在檔口前,施琴還在喋喋不休,她已經神遊天外,突然就想到了段宴,不然她怎麼會理解他的拘謹呢?父母要拿捏孩子可比他們想象中的容易多了。
可是他今天剪了頭發,居然比以前更好看了。
難道那就是從漂亮到帥氣的轉變嗎?她想啊想,看到外面的廣告牌,好像也不是很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