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元帝知曉裴懷衡會在下朝之後來尋他。
雖不知甯惟意是否将和離聖旨交給裴懷衡,就先前二人對視時,裴懷衡瞧上自己那不明眼神,八成是已經看見了。
“昨日……”
“皇兄就是這般當哥哥的?”這是從小到大裴懷衡第一次打斷自己的哥哥說話,還是質問的語氣,“您就真的狠心與他們一同瞞着我?”
果真瞧見了。
熙元帝屏退殿中其他人,無外人在場,他們也可說些兄弟家人之間的心裡話。
“我也無意欺瞞,隻是他有言在先,我也答應了他,他想自己與你說,我以為他早就說過。”
是他有意瞞我……裴懷衡指甲掐着指節,憤恨為何所有人都要欺瞞于他,得知真相後,整個人無力放松,剛才的指節位置顯出一道深深的月牙。
“罷了。”裴懷衡長歎一口氣,“興許我與他本就注定的有緣無分。”
他來此,并非質問皇兄,隻是想讓自己的哥哥以後不必再将他護着身後,如遇難事大可與他一同相商。
“臣弟雖初入朝堂,所遇事甚少,對百官也了解不多,但仍要在其位謀其職,當得起這安王的身份,清君側,振朝綱,為皇兄分憂。”
自送花神之事發生,他便與皇兄一同暗查百官,其中懶散渎職之人不計其數,假公濟私,徇私枉法者更甚。
皇兄作為新君是如何頂着這些壓力将他安穩護着的……以往種種他銘記于心,此後也定當為皇兄鏟奸佞,為百姓謀安定。
熙元帝看着面前眼神堅定決心的裴懷衡,恍惚間昔日笑顔明朗的少年與他并肩。
他的弟弟,真的長大了。
他深感欣慰,拍拍裴懷衡的肩頭。
“還望皇兄此後再不欺瞞,也無須将我護在羽翼之下,如何艱難你我兄弟自當共進退。”
在禦書房裴懷衡沒有待多久,熙元帝知曉自己這弟弟心中難受,三兩句交談,就讓他回去了。
此前在殿外被一群大臣圍着問話的甯思岚,這會兒也才剛到宮門口。
“聽聞昨日甯大人前往安王府收拾二公子的東西,這好端端的怎地還要将人東西搬走啊?”
“看大人神情,莫不是知曉其中内情?”
“王爺也是一反常态,想來二公子失蹤對其打擊極大。”
“那肯定的,二人情意,就王爺那般,這人突然不見,肯定難受,要不今日為何一句話也未說呐。”
“王爺都尋人急切,甯大人怎麼一點也不着急?”
……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問得甯思岚頭疼。
“各位大人還是莫要随意揣測得好,那是王爺與王妃之事,我也不知其中事,也無法多說,各位大人還是早早回去吧。”
都來問他,他又被父親勒令不可話多,現在還是想方設法脫身才好。
甯思岚快步離開,腳下台階險些一階并兩階走。
雖說在甯思岚那兒未得到信息,但就先前所問,對方給出的神情反應,他們也能猜測。
可這畢竟是枉議皇室,又是在這大殿前,隻得眼神交換,待離開私下讨論。
這怕是并非外界傳言那般雙方情深,終是一廂情願。
此等合作滿盛京皆知,往日見二人言行,總猜想日久生情,又加之幾番表明心意,早該情根深種,卻不想隻是裴懷衡一人在這段日子裡陷了進去。
甯思岚望着禦書房方向,他并未與父親一同坐車回去,而是從車上取下一木盒,在宮門口等着。
良久後,總算等到裴懷衡出來。
裴懷衡一見他就想起昨日情景。
“甯大人沒和甯尚書一道嗎?”
甯思岚将木盒遞出去:“這是我在惟意房中尋到的。”
裴懷衡不明,他的房中的東西為何要給自己。
他接過盒子打開,其中放置着一個燒制好的陶泥人,一人正手持彎弓立坐馬背。
是他,捏的是與李承訣比試那日的他。
“多謝。”裴懷衡抱着盒子,心中情緒複雜,他不明甯惟意到底是何意思,一邊要他另娶賢妻,又偷偷捏他的泥人。
分明有意,卻要避之,若有苦衷,與他分說啊。
若真心無意,就沒必要做些讓他有希望又被迫失望的舉動……
你看不明自己内心,我與你一起,我等着就是,你一日看不明,我就等一日,等到你想清楚那日,隻要我在你身邊。
這是離開禦書房從李承訣那裡得知到的一些事情,他如今唯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