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是夫人!剛才是玩笑話,近來總有人擾亂,故而需防備着些。”
江婠轉頭看着面前婦人,許婧沖她莞爾。
“我帶你去别處,莫在這兒了,你可信我?”
面前人溫婉,瞧着可親,應當不是騙子。
許婧見她點頭便領着人到一處巷子。
“這些牙人就看你是外地的,又是女子,就想坑騙你,此處臨河道,離街市也近,街坊鄰居也是極好相處的,你一女子住這兒安全。”
不是去找牙人嗎,怎麼帶她來看宅子了,這位夫人也是做牙人行當的?
幾人怕是合起夥來一同欺騙她!
“我還是去尋别處吧。”說完就想跑。
幸虧許婧反應快,将人拉住,隻是自己面露難色,有些吃痛。
“未與你說清楚,叫你誤會了。”她小心收了手,艱難扯出笑容,“這廉州你随意去尋牙人都會坑騙你,我手上正好有處宅子,是友人所留讓我賣出,我怕你再遇剛才那種人,就想着将拿出宅子低價買你,我是廉州知州的夫人,先前那人未再為難你,也是見我在旁,若是不信,可去打聽。”
想起先前那人對這位夫人的态度确實恭敬,看夫人穿着布料雖與常人無異,但氣質完全不同。
“多謝夫人。”
兩人便就此結緣。
而後許婧因她孤身一人,便常常來來此看她,與她說話。
長此以往二人神似姐妹,于江婠而言,許婧是她入廉州第一個真心待她,為她着想之人,她很感激。
高興日子在某日許婧來看她時被打破。
許婧以為僞裝得極好,卻忽視了後頸傷痕。
其實江婠與她初識那日便疑心為何對方偶爾一副難受模樣,虛弱無力。
今日險些暈倒,江婠便直接問她,起初許婧還想隐瞞,是她一再追問,許婧才哭訴着說出實情。
江婠驚訝,她在其他州縣時,聽聞過殷覃,都說這人不僅是個好官,更是個專心一人的癡情種,實在沒想到百姓口中的好官居然會虐待發妻。
簡直人面獸心,是個畜生!
江婠氣惱,想要替許婧保持,卻被告知沒用的,自己早就試過,她再不想連累旁人。
此事江婠應允,隻是私底下還是找人偷偷打聽殷覃。
直到四年前,殷覃納了位妾室,對外還是以許婧在府中無聊為由。
許婧在前廳見到了熟悉的人。
是江婠。
江婠尋了機會悄聲告知許婧自己的計劃。
她要以身入局,從旁處找不到殷覃錯處,那便從他家中内部入手,她就不信此人當真能做得滴水不漏。
在這殷宅,她忍辱負重,狠心要與許婧疏離,由着外人罵她,這些她不在乎,往日聽過更難聽的。
就快要找到能将殷覃扳倒的證據,她卻得知許婧命不久矣。
隻差一點點,她就可以帶着姐姐離開這個地方。
“我總想像當年她救我一樣,也能救她一次,可偏偏那畜生下了死手,我要為她報仇将那人置于死地,隻能以另一重罪狀告,牽動朝廷,我才有希望。”
江娘子與他母親之間相識的事情,他曾聽母親提起,那時他還同母親說,莫要再輕信旁人,恐真心錯付,引狼入室。
若真如她所說,殷羽才徹底明白為何母親要為她說好話。
“那信中所夾銀票是你留的?”
“那是自我入府便開始為你留的。”
外面突然出現很多腳步聲,還有兵器碰撞的聲音,看來是聖旨到了。
“為何?縱然你與我母親交好,倒也不必将全部身家給我。”
江娘子掀開被褥,讓人扶着起身:“你定是不信我早便将你視作親子。”
“我哄着他将你踢出族譜,殷覃所犯罪行不會連累你,你走吧。”
在聽她說話時,殷羽就一直在思考,他,母親,江娘子,以及那人,四人究竟是何關系,雖因往日種種,他無法全然相信江娘子所說,但他信自己母親。
從一開始他們三人就是一條線,綁定在一起,與殷覃是分開的。
殷羽上前,也在一側扶着她:“也不會連累你的。”
江娘子不明他此話何意,直到聽完聖旨。
因江娘子是為受害者,陛下準許休夫,并給予補償,而殷覃因貪墨案,加之虐殺妻妾,即刻押入大牢,擇日問斬。
外面圍觀百姓本來還不信殷覃會如此,卻真真看着他被官兵壓走,貪墨銀兩被擡出,才知自己錯信了此人多年。
江婠聽完聖旨,眼含熱淚,她終于可以做回真正的江婠,姐姐也可做回許婧,她望着上天,帶着哭腔:“姐姐,結束了,終于結束了!”
這邊事了,仆從皆被遣散,殷羽帶着人去醫治,并重新購置一處宅子。
他本想帶着江婠回京,也好照料,但對方明确拒絕。
“你母親的花,總得有人照料。”
他沒法,隻得依了江婠。
“待京中事了,我與小娘一同照料。”
那日在許婧墓碑前,他第一次喚江婠小娘,她哭了許久。
殷羽回京後,便将廉州之事告知裴懷衡,并道謝,另外也将清月樓暫交他管理,自己則回廉州,偶爾回京一次。
他離京那日,某人因宮中有要務無法脫身,隻能裴懷衡一人送行。
自此盛京再無琴師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