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這些東西失去主人,顯得凄慘詭異。
或許是被送來給臭墨魚妖做新娘的女子帶過來的。
褚昭氣得磨了磨牙。
不懂得讨美人歡心,就不要娶娘子!早知她就來占山為王了,定不會讓美人香消玉殒。
忽然想起方才在轎中阖眼的白衣女子。
褚昭覺得自己隐去形貌的鳍發起燙來。
她修煉一百餘年,從未見過方才那樣好看的人。
若此處便是勞什子水妖的洞府,美人會不會就在附近?
想到此處,褚昭悄悄吞咽一聲,化作人形。
目光落在那些散落四地的漂亮嫁衣和閃閃首飾上,先是拾起兩隻繡鞋,生疏地穿好,又撿起緞面嫁衣。
聽說,人類都是穿衣才顯得禮貌。
尤其是像她這樣求親的,肯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能俘獲美人芳心。
上翻下翻,不太習慣穿衣服,褚昭把整塊布袈裟似地裹在身上,腰際系了個大蝴蝶結。
殷紅襯得她膚色愈發白皙,她又拾起散落在地的幾支珠钗,斜斜插在發間。
可還沒來得及多作欣賞,周圍忽然劇烈搖動起來,水波暈開,晃成一灘朦朦胧胧的混濁。
洞府深處忽然湧出幾隻修為低微的小蝦小蟹,雖還無法化形,可小眼睛裡驚恐不已,吱吱叫着,慌忙逃竄。
一隻皺巴巴小蝦逃到褚昭腳邊時,被她揪着須拽起來,拼命掙紮。
褚昭眨一下眼,問:“怎麼?你的主人呢?”
小蝦險些第二次吓得背過氣去。
面前的妖笑意盈盈,不僅比主人修為高深,而且……好像是魚妖,能一口把它吞掉的樣子。
“主人。”小蝦谄媚揮動須須,“您就是我的主人。”
弱小可憐又無助。
褚昭也不好欺負食材,見問不出什麼,無趣地把小蝦撇到一邊。
從懷裡掏出一顆随身帶的夜明珍珠,與衆小妖背道相行,深入洞府,走姿坦蕩,毫無顧忌。
穿過幽深昏暗的小徑,越向前,周圍就越寂靜,直至破出結界,眼前驟然晃眼刺目。
這是一處玉璧雕琢的空間,密不透風,角落裡有方小水池氤氲着熱氣,近處點了鲛人魚油的長明燈,燭火靜止,亘然不滅。
居中處放着一張羊脂玉床,刻有詭谲難解的冰靈紋,隻是遠觀便覺冰寒刺骨。
而上面,躺着一個阖眼沉睡的女子。
空間似乎随着褚昭的闖入變得暖了些,水氣凝在女子瓷釉般細膩的側臉,像具被悉心雕琢的玉人,美則美矣,實則了無生機。
她躺在冷徹刺骨的玉石上,雪衣被浸透,腰身不堪一握。
手腕垂斜于玉床邊緣,不染一塵的袖口邊緣處繡了蓮葉。
褚昭淺淺呼吸着,明明很冷,她卻覺得臉異樣發起燙來。
這就是她的——新娘子嗎?
她從未想到妖生會有如此美妙的一天。
小心翼翼地脫了繡鞋,仍有點害羞,褚昭爬上玉石,準備和美人貼貼。
不知怎的,身體裡熱熱的,估計又是什麼嬗湖提到的“排卵”日子。
不過隻要抱抱她的新娘子,就會好的。
好冰。
褚昭躺在女子懷裡,枕在她鎖骨彎,被凍得打寒顫。
她瑟縮着,想用體溫把對方捂熱,可是很快就察覺到睫毛結冰,連呼出的水汽都變白了。
這可不行。
褚昭餘光瞥見室内的小水潭,水面散發着誘人的溫暖氣息。
她咬牙費力把美人抱到溫泉裡,這才心滿意足。
雖還不懂得如何雙修,可是,如果要生小魚的話,他們一起這樣泡澡……究竟是她生,還是美人生呢?
褚昭越想越臉紅,啾一口親在女子側頰上,又盯着她淡粉的唇,内心遐想。
女子的衣袍很快被浸透,未绾的長發潤濕,脖頸修長,肌膚瓷澤,睫毛靜谧低垂。
依舊毫無動靜。
褚昭倚在女子懷裡,大膽摸摸對方弧度窈窕的心口,又探頭去聽。
一片死寂。
美人死掉了……?
怎麼會。
悲怆與苦澀填滿了褚昭。
她雖知人類脆弱不堪,此刻也不可置信,仿佛費盡心思奪來的珍珠寶石驟然不翼而飛。
褚昭急得魚尾險些化形,不假思索撲過去,将唇貼上去輸送妖力。
她又慌又怕,眼睛發紅,拼命将自己好不容易攢下的修為渡過去。
美人的嘴唇雖軟,可始終是涼的,怎麼也暖不過來,仿佛無底洞一般吞掉她的修為。
“不、不要死……”褚昭難過到眼淚快要啪嗒墜下來,閉眼小聲哀求,揪着美人衣襟輕輕搖。
“我、我洞府裡有很多很多珍珠的,我都給你。還有一點也不冰的貝殼軟榻,面包蟲……”
還是沒有回應。
唇仍然緊貼着,褚昭迷迷糊糊覺得腰好像被什麼握住了。
她邊抽噎,邊想着該在何處給美人安葬。
睜開眼,卻未成想對上一雙淡透眼眸。
女子下颔收緊,睫毛結染微霜。雪色衣襟四散,玉頸無聲滑落水痕,窈窕曲線袒露。
袖上繡的蓮葉靜靜漂浮在水上,長明燭火映出她桃花眸底漾然水波,缺少生動的情緒起伏,“……”
女子維持着挾持褚昭腰身的姿态,再一緊便能扼住她神魂,令她灰飛煙滅。
卻任由她吻着,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