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沈素素臉頰已被熏成白黑相間。
仍在嘴硬抗拒,“聶芊,不許叫大師姐!你想被抽,我不想啊!”
煙氣嗆人,她還欲再開口,卻忽然覺得空氣清涼不少。
垂頭瞧去,周身竟被一隻綿軟細膩的水泡包裹。
正覺奇異,想伸手去碰,忽然,沈素素一踉跄。
被不知名之人從身後踹了一腳,她慘叫着朝前撲去,被迫沖出燃着熊熊火舌的内室,滾得灰頭土臉。
不多時,諸同門都以相同的姿勢,或前或後地被踹了出來,揉背龇牙咧嘴。
而不知何時,面前被燒得搖搖欲墜的内室裡潮意彌漫,竟沉寂了下來。
白煙四起,灰塵仆仆,已瞧不見一點火光。
“殘害同門啊!”沈素素哎呦一聲,躺在地上碰瓷,“踹斷了我的劍骨,得兩百、不……五百靈石才能養好!”
無人回應。
耳邊寂靜異常,能聽見郁綠峰崖頂處傳來的冷冽風聲。
沈素素心道不好。
睜開眼,便見一角雪色衣料停在她額前,纖塵不染。
司鏡墨發低簪,倉促禦劍趕來,發絲散落在肩,依舊是離去時打扮。
她将劍入鞘,褪色劍穗随風搖蕩,垂首望沈素素,辨不出情緒。
沈素素自愈能力極強,立刻爬起來。
她擠出幾滴淚,臉頰白一道灰一道,像隻花貓,瞧上去還真有那麼幾分惹人憐惜,“……師姐。”
司鏡望向面前大半化為焦炭的殿室,默了半晌。
“何人所為。”嗓音似擊冰戛玉。
衆人面面相觑。
聒噪了一陣,卻說不出所以然。
司鏡目光在衆弟子身上停留片刻,示意她們散去。
“好耶!”
“外室走水,是不是不用上晚修啦?”
“……你小聲點。”
“感謝小魚仙子!”
十數個少年灰頭土臉,撣去淺藍道袍上的污漬,交頭接耳,不掩喜意。
“素素。”元苓拉住要跑的沈素素,面露為難,連說話都急促了幾分。
“我、我方才我在火中,瞧、瞧見了仙修姐姐!”
“哪個仙修姐姐。”沈素素揉腰,“莫不是……那位紅色的?”
元苓用力點頭。
“看錯了罷,那一位神通廣大,先前還曾附……”沈素素有些讪然,“算了,沒什麼。”
若要讓元苓知道她夢遊的事被表演出來,自己定然不妙,或許還會失去夜間摟她入睡的權利。
元苓滿頭問号,困惑眨眼望她。
“哎,蕭琬。”沈素素忍痛忽視,戳一戳旁邊人,“今晚不必修行啦,打算做些什麼?要不要和我們偷溜下山?”
“打坐、練劍、複習符法陣法。”蕭琬溫聲答。
卻不知想起什麼,撇開目光。
還想……到後山再瞧瞧那小妖怪。
“不過。”蕭琬轉過身,望向後方的斷壁殘垣,“你們有沒有覺得,大師姐對這件事太冷靜了?”
賞罰分明、持重清冷的人,今日卻連眉都未蹙,無言觀望,如同早已預料到一般。
“那很、很冷靜了。”元苓眸中藏着欽慕,小聲附和。
“不對吧。”沈素素捏捏她臉,“應該是,那很生氣了。”
悄悄瞥一眼身後。
師姐現下想必一定怒火中燒,還是不打擾了,偷溜下山為好。
衆弟子稀稀落落散去。
司鏡駐留在殿外,足以瞧見屋中央的桌案上,小紅魚正沉在缸中,毫發無損。
……掩耳盜鈴。
她緩步走入橫梁攲斜的殿中,掐一道除塵咒,四周煙塵頓時蕩滌開來。
隻瞧得符灰簌簌成堆,還有幾顆滾落在地的焦黑土豆。
司鏡抿唇忽略,目光聚焦在桌案上的玉瓷小缸内。
裡面的绯紅小魚模樣恹沉,将肚皮翻了上來,一動不動。
似乎在佯裝昏迷。
光線被走上前來的仙姿身影遮住,褚昭倉促偷瞧了兩眼,濕潤眸子微動。
本以為會被美人撈進手心裡,好生憐惜,可小水缸驟然一翻,裡面僅存的水被倒出來。
演戲演到底,她裝作缺水,難受地扭動身軀,“好幹、好痛呀。”
尾巴被提了起來。
清冷嗓音在耳邊響起,“為何火燒内室,将自己弄成如此狼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