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心——”
岑怿眼疾手快地想要伸手去接池硯,可後者的腦袋還是撞在了垃圾桶壁上,額頭上鼓起了一個大包。原本滑溜溜的小章魚裹滿了灰,身上晶瑩剔透的光澤全沒了,看上去滑稽極了。
而它好不容易被岑怿重新被搓圓的身子徹底化成了一灘橡皮泥,岑怿在地闆上扣了半天才将他撈起來,放在了自己腿上。
“可憐見的,沒事吧?”
如果說玩完雞毛撣子的小章魚隻是40%微髒的話,現在的它已經是全瑕的10086手舊魚,不用水管徹底清洗一番的話徹底見不了人了。
“嗚…我怎麼,好像看見我太奶了。”
池硯瞪着迷茫的眼睛,隻感覺頭暈眼花,感覺整個身子都在轉圈圈。
女孩被它逗得笑了起來,岑怿則安撫的拍了拍它,這才讓它稍微安靜了下來。
“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家吧,明天我把它洗幹淨了,你再來找它玩。”
從櫃台裡取出一根棒棒糖,将其遞給女孩。
“這個給你,拿回去吃吧。路上注意安全。”
“咔哒——”隔壁店鋪的花匠打開門口的挂燈,岑怿和女孩一起來到門口,目送着她走上了有路燈的街道後才回到店裡,拎起裝着池硯的袋子上了樓。
他絲毫沒有注意到,女孩在他轉過身的那一刻便停下了腳步,臉上的神情變得一片冰冷。
她細細端詳了一下手中的棒棒糖,眼底閃過猶豫和掙-紮,最終卻還是将它随手一抛。
連糖紙都沒有被撕開的糖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進了一旁的公共垃圾箱裡。
這天晚上,由于岑怿不得不花費額外的時間幫池硯洗澡,兩人的晚飯隻能是簡單的炖菜。昨天剩下的烤雞被撕成了碎塊,加了些鹽和胡椒後和蔬菜一起放進了鍋裡。
戴着隔熱手套将砂鍋端上桌後,岑怿用家裡最大号的碗給池硯盛了滿滿一-大碗菜,自己則用普通的瓷碗盛了一些,和他面對面的坐下。
“主人,可以把碗給我一下嗎?”
埋頭吃了幾口後,池硯似乎想到了什麼,忽然輕輕拉了拉岑怿的衣擺。
變回了人形的他頭發濕-漉-漉的,被砸到的額頭還有些腫,高挺的鼻梁被浴室的水汽蒸得發紅,英俊的桃花眼炯炯有神的看着池硯。
“怎麼啦,這麼多還不夠吃嗎?”
岑怿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将自己的碗遞給了他。池硯用叉子将自己碗裡的大部分雞肉碎挑進岑怿的碗中,然後将岑怿那邊的一些土豆撥進自己的飯菜裡,這才将碗推回了岑怿面前。
“我發現到你不太喜歡吃主食,相比這個更喜歡吃肉類和蔬菜。”
池硯換了一把岑怿平時用來舀湯用的特大号勺子,将土豆搗碎了拌進鮮嫩濃郁的菜湯裡:“以後主人把不喜歡吃的全都留給我吃就好了,我不挑食,肉和土豆我都覺得很好吃,你,你吃得太少了,我不想你那麼瘦……”
池硯的聲音越說越小,似乎有些不确定自己這麼做會不會讓岑怿不開心。
之前和岑怿去市場買菜時,他觀察過每樣食材的價格,土豆的價格是低于大部分其他蔬菜和全部肉類的,自己是用更昂貴的肉替換掉了便宜的土豆,岑怿應該不會生氣……吧。
“你……”在聽清池硯颠三倒四的解釋後,岑怿捏着叉子的手抖了抖,隻感覺心底某處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一下。
明明隻是被迫撿回家的小東西,還是随時可能黑化的BOSS,養在家裡随便給一口飯吃,它卻真的将自己當成了需要去全身心依賴的主人,這真是,真是太讓人無所适從了。
“傻小子。”
見池硯眼巴巴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岑怿烏黑的睫毛顫了顫,他強行咽下喉腔裡的酸澀,輕輕拍了拍池硯的手,“趕快吃你的吧,再等下去菜都要涼了。”
晚飯結束後,池硯隐約感覺到,岑怿對待自己的态度似乎隐隐變得不同了。
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是池硯直到自己的知覺不會出錯,隻因為,即便它在岑怿洗澡時悄悄變回了本體趴在窗口玩了一會兒,從浴室出來的岑怿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對他露出它看不懂的複雜情緒,也沒有表現出敵對和防禦的姿态。
“窗台上多涼呀,趕快下來,小心拉肚子。”
岑怿拎起一根觸-手,将它從窗檐上弄了下來,他的語氣裡卻隻帶着心疼和責怪,沒有平常面對他本體時下意識的不自然。
“砰——”,池硯變回小章魚,縮進自己睡覺的水桶裡。
“這才乖嘛。”
見他這樣聽話,岑怿修長的手指滿意地戳了戳魚頭,不等他把蓋子蓋上,池硯就自覺的嘩啦一聲将桶蓋扒拉到了正确的位置,将自己蓋得嚴嚴實實。
“晚安,岑怿。”
悶悶的聲音從桶裡傳出,岑怿笑了起來,對它道了晚安,自己也回到了床上。
工作了一天的岑怿有些累了,後背剛接觸到柔軟的床鋪,困意便迅速襲來。然而剛閉上眼,他卻感覺身體像是被瞬間拉入了一灘恐怖粘稠的陰暗沼澤一般,被困在了無盡頭的噩夢中。
岑怿很少做過這樣清晰的夢。
無數xue流成河的凄慘畫面如同幻燈片一般在他的眼前播放,鋪天蓋地的爆炸聲,哭-泣求-饒慘-叫的哀嚎一顆不停地刺-激着他的耳膜,而他掙紮想醒過來,卻根本做不到。
再次睜開眼時,枕頭上一片-濕-涼。
岑怿抹了一把臉,不出所料感受到了一-大片-濕-潤。
他用手支撐着床闆掙-紮起身,卻發現時鐘僅僅指向晚上十二點。
那些讓他感覺仿佛又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的噩夢,實際上隻過去了幾個小時。
岑怿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身體,下意識将自己蜷縮成了小小的一團,柔軟的床墊被他坐得凹陷下去一塊,曾經柔軟溫暖的被子此刻變得黏-膩冰涼,讓他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安全感。
身體出奇的冷,明明烤燈仍舊散發着暖黃的光,香薰蠟燭的火焰忽明忽滅,他卻感覺眼前的一切無比恍惚,就連看不見的空氣仿佛都扭曲成了無數的波紋。
不知發了多久的呆,岑怿忽然想到了什麼。
他連外套和襪子都來不及穿,就這樣匆匆來到廚房,給烤箱插上了電源。
可是,默默等待了幾分鐘後,烤箱依舊一片安靜,調節溫度的顯示屏在黑暗中閃爍着瑩瑩亮光,上面顯示着現在的時間。
十二點五十七。
岑怿攥緊了拳,忍着怒火來到客廳,四處翻找了一陣後,在某個廚房裡的櫥櫃中找到了一版備用電池。
那是一個每天會被打開無數的櫃子,但是岑怿卻從來沒有注意到過這些電池。此時它們被所有其它東西上面,是那樣顯眼,就仿佛是被誰故意被放在這裡,等待被他取用的一般。
被随意扔進雜物間的收音機被找了出來,岑怿顫-抖着插上電池,一陣沙沙地電流聲後,系統熟悉的聲音再次傳了出來。
“好久不見啊宿主,最近過得好嗎?”
系統的聲音依舊輕快,和他說話的語氣更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岑怿的指甲深深鑽進了掌心之中,憤怒和屈辱讓他的大腦嗡嗡作響。他死死盯着閃爍着紅光的收音機,一字一句的開口。
“為什麼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