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織田作端着咖啡,坐到了正對着窗戶的書桌前。
咖啡的香氣醇厚而苦澀,像坐在街頭的行吟詩人唱起的懷念過往的詩篇,他在這樣的香氣裡執着筆,開始書寫。
故事寫了兩三行,殺手舉起了槍,對面是束手待死的目标,他卻未扣動扳機。
織田作停了筆。
……依舊,想不到緣由——或者說,有無數的理由可以選擇,卻找不到他認同的那一個。
他下意識去摸腰間,卻摸了個空——老舊的手槍收起來了,但第一次開槍時的震顫清晰地從記憶深處浮現了出來,叫他依稀能嗅到指尖殘留的硝煙氣味。
他歎了口氣,打算去給自個兒弄點兒吃的。
或許填飽了肚子,那閃着光的靈感就冒出來了呢?
太宰還在沙發上沉眠。約摸是陽光透過窗玻璃灑在他身上,叫他有些不舒服,黑發少年不滿地咕哝了一聲,臉在枕頭裡埋得更深了。
天氣微冷,太宰蓋着的毛毯叫他在睡夢中踹到了地上。織田作把毯子撿起來替他蓋好,仔仔細細地掖好了邊角,又把窗簾拉起來一些,便去了廚房。
有些犯懶,他便随便烤了幾片面包,煎了兩個雞蛋,就着那杯咖啡,一邊用餐,一邊翻看着報紙。
煎蛋的焦香與咖啡的苦澀交織,他卻嘗出了些許甜蜜,似乎是昨晚上太宰塞到他嘴裡的芝士蛋撻的餘味。
那是太宰唯一的成品,塞過來時太宰的拇指擦過他的唇,輕飄飄的一觸即離,像是一個錯覺。
他花了十幾分鐘在早餐上。
甯可對着報紙發呆也不想動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拖延症”?
他又沖了一杯咖啡,捏着筆,盯着咖啡杯走神。
咖啡杯是他和太宰常去的那家超市的年終贈品,用了許久,豔麗的圖紋都有些模糊了。
杯沿有一個小小的缺口,是某次從桌子上跌落又被緊急撈起來時留下的磕碰痕迹。
“待會兒去超市看看,怎麼樣?”
太宰問,聲音含含糊糊的。
“好啊。”織田作思忖道,“積分應該足夠了。”
太宰翻過身,宛如一隻露肚皮的貓,懶洋洋打着呵欠,賴在沙發上不肯起來。
等他踩着軟乎乎的拖鞋從盥洗室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還散發着熱氣的早餐。
兩片蓬松綿軟的吐司面包,脆嫩的生菜,半凝固半流心的煎蛋,以及煎得焦脆的培根。
醇香的咖啡,加了恰到好處的一點砂糖,就苦得剛剛好了。
太宰用叉子叉起培根,咬在嘴裡,彎起鸢眸笑了起來。
港口mafia是有食堂的,但是質量用差強人意來形容也是誇獎了,尤其是煎培根,油膩得太宰才嘗了一口就直接吐了出來。
“被食物惡心死也是一種少見的死法了。”
黑發的黑手黨如此評價。
“被鲭魚罐頭撐死怎麼樣?”
織田作三兩口解決掉那個“生命維持餐”的三明治,以檸檬水沖淡口腔中古怪的味道。
“妙極了!”太宰直接腳一蹬,椅子腿劃過地面,發出一聲銳響,“織田作~”
當天晚上,沒能被鲭魚罐頭撐死的黑手黨拉肚子拉到了虛脫,眼淚汪汪地在紅發友人的陪伴下吊水好幾天,得以生還。
或許這也是織田作的廚藝突飛猛進的原因之一吧。
2、
在超市大采購的時候,接到了緊急任務。
調查一起爆炸事件,地點是港口mafia名下的一處廢棄倉庫,古怪的是,居然指明了要求太宰治與織田作之助作為調查人員。
“哎呀,情人節還要忙着工作嗎?真會壓榨人呢,森先生。”挑了一闆酒心巧克力,太宰調侃似的說道。
“回來請你喝酒。”織田作道。
“那就,精神百倍地出發咯。”太宰打了個響指,愉快地決定了,“速戰速決!”
一語中的。
“哎呀哎呀,又是一群連大甩賣都無人問津的雜魚~”太宰相當不滿,坐在倉庫落滿灰塵的紙箱堆上抱怨,“難得我還期待了一下~”
他的手背上多了一片擦傷,正慢慢滲着血,織田作翻出武裝帶内包裡的小瓶酒精與棉簽紗布,替他處理:“也許隻是前哨?”
太宰“嘶”了一聲,突然伸手按住織田作的肩膀,拖長聲調道:“好痛喔——”
鸢眸裡的情緒看不分明,似乎是若有若無的期待,又似是隐隐約約的畏懼,他的聲音輕得像一陣即将消散的煙:“織田作。”
織田作捏着他的腕骨,擡起頭,灰藍色的眼正對上他,應了一聲:“啊。”
“據說啊,唾液消毒會更有效哦?”太宰低聲笑了起來,“要不要試試?”
織田作握着他手腕的力道有些加重,又迅速放松:“會痛。”
“啊,真遺憾~”太宰歎了口氣,假裝沒察覺織田作眼裡的笑意。
以後,一定要找機會試試,他想。
3、
步下木制的台階,一如既往是如黃昏般朦胧的燈光,沙啞的女聲吟唱着纏綿的調子,一首關于愛與思念的歌謠。
織田作點了一杯威士忌,而太宰要了一杯加了冰的愛爾蘭白蘭地,舉杯輕輕一碰。
“為——”
“酒心巧克力。”
太宰笑着說,從風衣口袋裡摸出那隻小巧的心形盒子,晃了晃。
“如果被打中,可就變成酒心子彈了。”
他打開盒子,拆開巧克力的金箔,咬住一顆,把另一顆喂給織田作:“大幸運!居然用的是好酒呢。”
指尖碰到溫熱的唇,太宰倉促地收了手,聽到輕輕的一聲響,是牙齒咬破巧克力脆殼的動靜。
他擡起眼眸。
織田作正在專注地品嘗。
他不由自主地凝視着紅發友人的脖頸,昏黃的燈光下,随着吞咽動作不斷起伏的喉結,令他有一種伸手撫摸乃至湊上前舔一口的沖動。
一點兒酒液與巧克力碎屑沾在了唇上,被舌尖舔去,織田作評價道:“很好吃,等會兒路過再買點兒?”
“啊,啊,好。”慣來伶俐的口齒打了結,太宰慌忙轉開視線,喝了一大口酒,在大衣口袋裡的左手猛地收緊。
之後又聊了些什麼,太宰幾乎有些記不得了,直到織田作忽然說“襯衫的扣子總是莫名其妙地失蹤”時,他才猝然回神,被白蘭地嗆住,猛烈地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