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你不清楚嗎?
于是反問,“你說呢?”
林茉:?
誰能想到這位一身西裝的老闆會有這樣一面,因為幾句客觀、措辭溫和的評論一直鬧别扭。
“也沒說什麼吧,”林茉小聲嘀咕,但轉念想到這兩天僵持的氣氛,和不明來源的求救,覺得沒有必要因為這麼一點小事争個輸赢,于是又補了一句,“對不起啊。”
其實人的記憶一點也不可靠,隻要稍微、稍微碰一下,加一點減一點,再想起時的感受就會完全不同。
“我不喜歡你那樣說我,”江硯放慢腳步,等林茉走上來和自己并排,“一條一條,我是什麼物件、機器。”
林茉感覺内心像是有一簇小小的浪花翻湧了一下。
人有多麼容易被改變、被影響?
她甚至覺得自己好像中了系統的計謀,原本她其實根本沒有刻意評價過江硯,隻是順其自然地相處,更别提工整地列出一條一條。
可當系統提取了她的部分想法,并以那樣的形式加以展現,她便毫無阻礙地認同,還覺得那真是自己對江硯的評價。
“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
但話一出口,又變得蒼白,不是“那個意思”是什麼意思呢?
江硯笑了,推開酒店大門,
聲音裡浸着清晨涼爽的風,“沒事我明白,不用解釋。”
林茉笑了笑,江硯今天行程很滿,不知道該不該這時候告訴他自己聽到聲音。
還是應該坦誠一些。
“師傅開個音樂?”林茉上車對司機說。
司機回頭看江硯,江硯點頭,“聽她的。”
車子平穩行駛,林茉勾了勾手指,示意江硯靠近些,“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林茉聲音很輕,幾乎是氣聲,上半身微微探出座椅,與江硯的臉隔着暧昧的距離。
比起說出口的信息,倒是這個說話方式讓江硯更加需要消化。
他微微聳了聳一側肩膀,耳緣染上不被覺察的粉紅,“别這麼近,姐姐。”
林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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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是‘救救我’?會不會聽錯了?”
江硯提醒自己保持理智,不要陷入到林茉的眼睛中去。
林茉神情認真地搖頭,“沒有。”
“救救我?”江硯小聲重複,内心一片疑惑。
話音剛落,周圍“唰”的一下漆黑下來。
林茉感覺到自己肩側立刻被江硯攬住,投入進一個充滿沉靜香氣的懷抱,江硯的動作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
原本行駛在柏油路上的商務車突然駛進了石闆路,司機卻毫無察覺似的還在繼續向前開。
車窗外一片漆黑,但故事聽多了,總擔心玻璃窗上随時會出現一張臉。
江硯和林茉對視,之前隻會拉他們兩人進入系統,而且多半是在夜間,現在不僅時間範圍擴大,而且拉人範圍也在擴大。
“師傅?”林茉嘗試呼喚司機。
但他卻好像沒有聽到,甚至沒有察覺後面坐着人,隻是機械地看着前方一直開。
車燈無法穿透濃稠的黑暗,此時對于感受來說,行駛在路上和懸于深空幾乎沒有區别。林茉不自覺和江硯靠得很近,幾絲長發貼在他脖頸皮膚上。
黑暗放大懸而未決,然而物極必反,當心極度緊張,弓弦繃到比極緻還多一分時,反而松弛下來。
林茉再次找回身體感受,感冒的眩暈感反倒成為了唯一真實。
她懶洋洋說了一句:“有點暈,我閉眼休息一會兒。”
不等江硯開口,車突然毫無預兆地停了。
司機按開自動門,寒冷潮濕的風吹拂而進。
車門洞開,外面大片的黑暗湧了進來,伴随着幾不可查的消毒水氣味。
江硯輕輕動了動手臂,“下車看看?”
蓦地——
林茉腦海中劃過曾經做過的夢,畫面隻閃過一瞬,可是她卻看得無比清晰,漆黑雨夜,守歲人孤兒院的牌匾鏽迹斑斑,恐懼順着潮濕的風鑽進每一處縫隙,又從縫隙滲透至全身。
“我——”林茉難得想退縮。
江硯也覺得意外,印象中林茉可是永遠有一種在危機中睡大覺的底氣,“怎麼了?”
不知這底氣源于何處,隻覺得她比自己還要勇敢。
林茉深吸一口氣,“沒事,走吧。”
江硯直覺她又在隐瞞,他想起那家充滿迷霧的孤兒院,和那封自己最終沒有點開的郵件。
如果那時點開看看,是不是現在就能知道林茉怎麼了呢?
江硯伸出手,“要不要牽着?”
溫暖幹燥的觸感通過掌心的敏感神經傳至心底。
不一樣的,夢裡她是一個人,現在她不是一人。
再開口時,林茉聲音恢複了鎮定,“你先下車。”
不知何處吹來的風将林茉鬓發吹得飄舞飛揚,無邊漆黑中,一座高大的城門矗立,墨色牆面反着光。
城門居然是半透明材質,看似隻有薄薄一層,兩扇門上各刻繪有一條盤踞狀态的蛇。
“這是什麼?”江硯開口,“蛇城?”
像是在回答他的疑問,一盞光源突然出現于城門上方,緩慢移動至牌匾處,一寸寸照亮那塊同樣是半透明材質的牌匾。
瞬間,江硯感覺到自己的手被用力握緊。
牌匾上六個大字漸次呈現:
守歲人孤兒院。
林茉的呼吸都重了起來,甚至想立刻轉身逃回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