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依斐離開謝青湜家後,開着車漫無目的地繞着城市道路打轉。家裡沒人,她不想回去一個人待着。大學室友畢業之後便各奔東西,考研考公回老家,總之現在見一面還得先上天。
窗外陽光炙熱,路邊的喬木隻有在有車經過時才微微搖晃着枝葉,蟬鳴聲比鳴笛聲還要嘹亮。
眼前出現了熟悉的建築物,她才發覺自己竟然到了醫院。來都來了,她彎進了地下車庫,去十樓肝膽外科轉了一圈,隻有張俊在辦公室坐着。
“喲喲,稀客啊稀客!”
張俊,雲依斐的直系師兄,博士畢業已經三年,日漸稀少的頭發和日漸豐滿的身軀,讓他成功榮升為肝膽外科唯一一個“黃金單身漢”。
“就你一個人?”
“昂,周末嘛,我值班咯……”張俊勾起嘴角,眼珠子轉了兩圈,“要不小雲師妹你幫我?”
“謝邀,婉拒了哈。”
“嘁,你來幹嗎?”
“沒地方去,來醫院看看。”
“真有你的!”他豎起拇指,“你男朋友呢?”
“……”雲依斐翻了一個白眼,“算了,别提他了。”
“吵架了?分手了?”張俊挑了挑眉,“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
“告辭。”雲依斐轉身意欲離開。
“别啊,”難得來個熟人供他消遣,張俊忙起身走到她的身邊,“早就和你說了,别去吃愛情的苦,非不聽吧。”
“哼。”
“到底……”張俊還想再問,辦公室的座機響起了刺耳的鈴聲,他拿起聽筒,嗯了幾聲,面色越來越沉重,挂斷電話之後立刻沖出了辦公室。
“怎麼了,急會診啊?”
“嗯。”
雲依斐聞言跟着他一起離開,步子邁得很大,“什麼情況啊?”
“腹痛,自己騎電瓶車來的路上遇到了車禍,掃了個CT,肝腫瘤破裂出血,腎破裂出血。”
“嘶——”雲依斐倒吸一口涼氣,倒是沒有想到臨時來趟醫院還能遇到如此湊巧的病例。
急診大廳人滿為患,留觀室門口擁着很多人,白色厚重的移門将他們隔絕在外。一個短發中年女人慘白着臉獨自坐在角落的藍色塑料椅上,眼神空洞又迷茫。
雲依斐跟着張俊擠開人群,踏入急診監護室,一眼就看到了席承宇。
監護儀不停地發出“滴滴”的聲音,像是在替床上沒有動靜的人呼救,席承宇看了看顯示屏,他的血壓在持續補液和輸血的情況下維持在一個臨界的位置,仔細看了看CT成像,沉聲道:“先做個增強CT明确出血部位和程度。”
“具體什麼情況?”張俊接過鼠标将CT成像一點點往回倒。
雲依斐走到席承宇的身邊,小聲叫他:“席老師。”
“小雲?”席承宇有些意外,“你怎麼也在這裡?”他看了看病床上的人,又看了看她,疑惑地開口:“你的……家屬?”
雲依斐連連擺手,“不是,會診電話打來的時候我剛好在十樓,一起過來看看。”
席承宇了然點頭,對張俊說:“你們科怎麼說?”
“我們這邊也是,等增強CT結果出來,然後再評估進行後續的操作。”
“好,辛苦兩位老師了。”急診科陳醫生抹去頭上的汗珠,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老婆說他肚子痛了好幾天了,開始以為是吃壞肚子了,一直沒有重視,想着忍一忍就好了,誰知道四天了還沒好,正好今天休息就來看看,”陳醫生又歎了一口氣,“結果半路上又被一輛闖紅燈的車給撞了,然後120拉到醫院CT一做,”他雙手一展,“腹痛大概率是因為肝破裂,車禍又造成了腎破裂,真是造孽噢……”
張俊這時候對雲依斐招了招手,“小雲,來看。”
他的手指恰好點在肝髒占位的地方,他朝外比劃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他運氣好還是運氣差,腫瘤破裂的地方正好被一層網膜給兜住了,所以隻有腹痛的症狀……但是……”
“也沒有引起他的重視,如果不自己來醫院,就不會出車禍……”雲依斐搭話。
“所以……”兩人四目相對,眼神裡劃過惋惜。
“兩位老師,我先去和家屬溝通,等會兒等你們方案定下來了,麻煩你們再去和她具體談談。”
“好的。”
患者還沒有回到監護室,增強CT成像已經先一步傳輸到電腦上了,席承宇快速将成像劃到相應的位置,然後放緩了速度,一張一張播放。
“這裡造影劑外溢了,應該是動脈性出血,腎皮質裂傷深度看着也還行,”席承宇指了指屏幕,轉頭望向監護儀,“先做介入栓塞吧,創傷小,恢複快。”
“讓我看一下他的肝功能……”張俊頓了頓,“肝功能還好……”
雲依斐提議:“要不先做TAE(經肝動脈栓塞術)?”
“TAE啊……”張俊摩挲着下巴,“你的依據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