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動力學目前穩定,Child分級估計一到二級,他的腫瘤被包裹,趁這個機會先把血止住,以免膜破裂導緻腹腔感染和癌細胞擴散轉移,”雲依斐擡頭望着張俊,“我們至少不能讓他這個好壞參半的運氣完全變成壞運氣。”
張俊彎起了嘴角,又變得吊兒郎當的,他拍了拍她的肩頭,“小師妹,你的進步很快啊!”
雲依斐微微揚唇,笑着接受了他的誇獎。
因為來得匆忙,又不是工作日,她套了一件不太合身的白大褂,白皙的小腿在衣擺間隐現,可配上她笃定的表情和侃侃而談的模樣,完全讓人忽略了這一番“不太專業”的打扮。席承宇望着她的眼眸蘊着笑意和一閃而過的喜歡,他克制自己嘴角向上揚,“那我聯系介入科龔主任,讓他協助手術。”
“可以。”張俊最終敲定方案。
結束會診,雲依斐沒再跟着張俊,反而是跟在了席承宇的身邊。
脫下的白大褂挂在了手腕上,她穿着一件鵝黃色的連衣裙,裙擺大約到膝蓋的位置,修長筆直的小腿沒有白大褂的遮擋,整個人如同明媚的驕陽,熱烈又美好。他瞥了一眼,很快移開了目光,然後放緩了腳步。
“怎麼到醫院裡來了?”
“開着車瞎逛,就逛到這裡了。”
“雲醫生,太敬業了。”
雲依斐斜睨了一眼,随即笑着調侃,“席老師你也很敬業啊!”
他搖了搖頭,無奈地說:“本來已經要走了,結果出了這檔子事……午飯都要變成晚飯了。”
她詫異地問:“你還沒吃午餐?”
“嗯,上午門診結束得晚,”他聳了聳肩,輕笑出聲,“不過還好沒走,不然還得再趕來。”
雲依斐抿了抿唇,擡頭看他,“席老師。”
“嗯,怎麼了?”
“我請你吃晚飯吧,正好我一個人,”她的眼神帶着小心翼翼地試探,“對了,你是一個人嗎?”
突如其來地邀約讓席承宇的心泛起一些喜悅,他低頭望着她的眼眸,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快速且響亮,他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輕輕颔首,說:“……好。”
話音落下,雲依斐松了一口氣,嘴角也揚了起來,很快,她聽見席承宇又說:“我們去吃什麼?”
“席老師知道醫院後院有一家小巷美食嗎?”
“賣酥魚和煎包那家?”
“對!”她的表情肉眼可見的愉悅,“我從小吃到大的,席老師你也喜歡嗎?”
他含笑點頭,“我也吃了十幾年了。”
雲依斐小聲咕哝:“真奇怪,怎麼以前都沒見到過你。”
“我也從來沒見到過你。”席承宇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遺憾。
“沒事,這也不晚,以後有空我們可以一起去吃。”
“好。”
“你等我一下噢,我先去把白大褂還到10樓去,然後我們再一起去。”
“好,那我在一樓等你?”
“好的。”
雲依斐抵達一樓的時候,席承宇正背對着她站在住院樓前,他的側臉被夕陽染上了紅色,連發梢都變成了橘紅色,明暗交界,顯得他的側臉更加俊朗。
有兩個女生站在他的身前,羞怯地伸手遞出手機,雲依斐輕輕向他們靠近,心底快速劃過一絲異樣,還沒來得及深究,忽然聽見他說:“我已經結婚了,抱歉。”
她頓住了腳步,心底閃過一絲異樣,有一陣莫名的心慌,快得幾乎捕捉不住,她還來不及深究,又看見席承宇轉身面對着她,揚起了嘴角,招了招手,說:“小雲,快來。”
他的回眸在晚霞的照拂下添了幾分溫柔與多情。她扯起嘴角,不再糾結那些個緣由,若無其事地走到他的身邊,仰起頭,苟延殘喘的光芒依舊讓她睜不開雙眼,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張了張嘴,最後所有的話又咽了回去。
“怎麼了?”
“沒事,”雲依斐抿唇搖頭,“走吧。”
小巷美食說是在醫院後面,其實還要穿過一個街道。彎出醫院大門,他們朝着落日出發。遠處的斜陽和橘粉色的雲層像是一張毯子披在樹冠上,道路兩旁的樹木變得火紅,天色清澈,人來人往。
她的影子落在了他的影子紙上,幾乎重疊在一起,似乎帶着一些不由分說的親密。雲依斐幾次竊竊用餘光看他,又幾次光明正大的看着兩人的影子,咬着嘴角,甩了甩腦袋,不再胡思亂想。
席承宇并不知道她聽見了他拒絕的話,此刻和她走在街頭,心底久違地升起一些放松與惬意,“很久沒有走在傍晚的街頭了,我都快忘了,原來這一條路這麼美。”
雲依斐望着河流從橋下淌過,幹渴的晚霞貪婪地在河面狂歡,一層一層粉色的漣漪切斷了河面上的倒影。她沒有看他,淡淡地應了聲是。然後收回了目光,踮着腳尖,邁着輕盈的步伐,說:“工作之後好像都沒有閑暇的時光了,就連放慢腳步欣賞身邊的美景似乎也成為了一種浪費,尤其是我們外科醫生。”
席承宇的目光落在她的發頂,感慨道:“是啊……早出晚歸,一進手術室連屋外的天氣變化都無法察覺,但你後悔嗎?”
雲依斐終仰起頭來,用目光肆無忌憚地描繪着他英俊的臉旁,對于他的最初的冷淡的印象早已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獨一無二的溫柔與會心會意的契合。她搖了搖頭,肯定地說:“在今天之前,我沒有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