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亮,窗簾縫隙透過一絲灰白色的光亮,雲依斐看了看時間,才五點。她強迫自己閉上眼,似睡非睡,等到鬧鐘響了才起床。
陽光已經有些刺眼,窗外的溫度和室内有着雲泥之别,隻打開窗就感受到一陣熱意。
雲依斐打開衣櫃,劃過着一排花花綠綠的裙裝,最後還是從底下抽出了一件白色寬松短袖和一條珍珠白的苎麻闊腿褲。
快速做了一杯手沖咖啡,一股腦全灌進嘴裡,她皺了皺眉,苦澀的味道沖擊着大腦,過了一會兒,等到回甘和咖啡豆獨特的花香漸漸充溢,她才舒展了眉眼,慢吞吞地喝完雜糧粥,又拿了一片牛奶吐司,起身出門。
抵達病區的時候,樓道上有一位在等待床位的預約患者叫嚷着醫生怎麼還沒上班,要去投訴。
雲依斐瞥了一眼,快速鑽進醫生更衣室,将防曬衣放進衣櫃,穿上白大褂。
“啊——嘶——”撞到身前的人牆,她捂着酸澀的鼻尖仰頭一看,昨夜出現在她旖旎夢境的臉龐此刻就近在咫尺,臉頰不自覺泛起紅暈,壓住心頭的喜悅和羞赧,她向後退一步,理智回籠,含糊道了聲“早上好”,從一邊的空隙中蹿了出去。
大概是真的撞疼了,席承宇看到她的眼角已經泛紅,蒙着一層水霧,心頭閃過一些奇怪的情緒,他的喉結上下滾動,還來不及開口說話,留給他的隻有一道倉皇的背影。放下意欲打招呼的手,他挑了挑眉,穿上白大褂,踱步離開。
晨交班急促且迫切地結束。
雲依斐和陳最剛坐下,就收到了新入院患者的病曆夾,然後又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席承宇洗完手回到辦公室,環顧一圈都沒找到人,走到周砥身邊,輕叩桌面,“雲依斐人呢?”
“收病人去了。”周砥雙眼盯着電腦,一目十行。
席承宇點頭,接着又問:“陳最呢?”
“應該也是吧,”他站起身來,“我也去了,一下子來了四個,牛馬上工了。”
之後兩人便沒在辦公室碰過面,直到臨近中午下班,雲依斐才空下來。
“氣死人了!氣死人了!”她站在窗邊抱着水杯喝了一大口,微笑着宣洩,“今天不宜上班。”
周砥背對着她,雙手不停敲擊着鍵盤,頭也不回地問:“咋了?”
“早上那個在樓梯口罵人的那個病人,你知道嗎?”
“嗯,來的時候聽到了。”
雲依斐微笑:“我的,一大早從醫院制度問題抨擊到醫生思想問題。”
不必再贅述,周砥回頭,心鄰神會地露出同情的表情,“實在招架不住,記得找……”
“你?”雲依斐接話。
“找老楊吧,”周砥連連擺手,“也别找我。”
“哼。”
雲依斐撇了撇嘴,拿出手機,一早上,加上昨天一整天,謝青湜和死了一樣,沒有一點動靜。她蹙着眉,原本因為胡攪蠻纏的患者壓抑的煩躁徹底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她已經受夠了這種名存實亡的感情。她給他發了微信,約他去食堂後面的花園聊一聊。
謝青湜很快就回複了:那午飯也一起吃吧,我在一樓等你。
雲依斐到一樓的時候他還不在,等了一會兒,他才和一個女生并肩從電梯間走來,女生盤着低馬尾,穿了一條白色的褲子和一雙白色的鞋,看上去是護士。不知道謝青湜說了什麼,兩人的臉上一齊綻放出笑顔。
“你這麼快啊,”謝青湜看到她後笑了一下,“那我們走吧。”
雲依斐雙手抱胸,目光略過他身旁的女生,“她也一起?”
女生聞言吐了吐舌,對謝青湜揮了揮手道别離開。
“你們科的護士?”雲依斐對着她離開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來實習的。”
“噢。”
謝青湜垂眸看她,輕聲說:“原來你也會在意啊?”
“什麼?”雲依斐擡起頭,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我說,走吧。”
相伴卻無言,手臂在交錯揮擺之間碰撞,被陽光直射的肌膚有些灼熱,雲依斐悄悄往外移了一點,沒話找話:“流感好了?”
“嗯。”謝青湜點了點頭,然後又說:“你沒事吧?”
“好像沒有。”
“那就好。”
随即又是漫長的沉默。
食堂隊伍排得很長,他們兩人跟在隊伍的末尾,彼此都沒有對話。
謝青湜一直低着頭在打字,不知道在和誰聊天。
沒有單獨的空桌位,雲依斐和兩個不認識的女生拼了桌,謝青湜跟在她的身後,在對面放下了餐盤。
兩個人的沉默變成了四個人的壓抑,咀嚼聲和不鏽鋼筷子與餐盤觸碰的聲音變得極為突出。周遭混亂的氛圍都抵不住他們這個角落寂靜的蔓延。
雲依斐不自覺加快進食的速度,端着餐盤離開的時候還不忘對拼桌的女生道歉,她都能感受到隔壁女生的尴尬。
她一離開,謝青湜也緊跟着離開。
同桌的兩個女生長舒一口氣,面面相觑。高馬尾女生說:“好窒息的氛圍,他們是情侶嗎?是敵人吧!”
“但是那個女孩子好漂亮!”短發女生支着下巴望着她的背影,“誰舍得對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生氣呢?”
高馬尾女生被氣笑了,“哎哎,别花癡了。”
短發女生理直氣壯:“我這是欣賞!欣賞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