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圖當真很快讓人帶他錄入了一系列複雜的權限。雖說她一直以來都抱着一種輕蔑逗弄的态度拿他玩兒,但這次說要給權限竟然真不是随口哄他,修安行對此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他除了後頸那塊小小的芯片,徹頭徹尾就是個beta,雖說精神狀态和營養狀況都不太好,但比起那些嬌弱的聯邦omega恢複力還是強出很多。他幾乎立刻就開始行動起來,錄入權限的當天,徐圖便已經能在屋内的各處監控中看到他四處遊蕩的身影。
他像個剛從籠子裡被放出來、小心翼翼探索周圍的寵物,來來回回巡邏這片比先前大了不少的領地。
他在客廳中來回晃悠,在露台上看下面傭人的行動軌迹,打開書房的門,摸進廚房裡亂翻,關掉浴室的水閥……修安行是徐圖的omega,因而那群傭人隻能任他來去,完全不敢動他,隻有左一個報告右一個報告從小管家嘴裡流出來灌進徐圖的耳朵,托他們的福,要不是他們,徐圖都不知道原來這座公寓有這麼多功能區。
她抓住修安行的手腕将他提起來,神色莫測,omega屏氣不敢出聲,手裡甚至還抓着兩柄模樣十分藝術的刀刃,一長一短,被拎起來後繼續拿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于是暫且就卡在手裡,對她晃了晃。
在教養院見到修安行時,徐圖倒也确實期待他能給自己帶來一點麻煩,如今這熊樣還不算超出她的預想範圍,但是她總覺得方向有些不對勁,她期待的可不是這個,要是真想要生活中多來點這種芝麻小事,哪裡需要來個omega,她養個不通人性的狗一樣能達到要求。
她問:“你從哪找出來的這種東西?”
修安行說:“有個小閣樓……”
“拿這個做什麼?”
“呃……”修安行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給了個堅定又燙嘴的理由,他說,“能給我嗎?太漂亮了,我想擺在床頭上。”
徐圖閉上眼睛,像是覺得荒唐,但不知為什麼還是勉為其難接受了這個說法。
她放開修安行的手,修安行倒沒跑,隐約也在繼續試探徐圖的底線,很幸運,目前看來底線并不高。他背過手去把兩柄短刀放在身後,站的直溜溜,好像眼睛水汪汪看人的小狗。
徐圖想:他太閑了。
于是剛獲得部分自由的修安行迎來了他的家庭教師。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徐圖給他找的是個嚴肅古闆的小老頭,此人一點不吃修安行那些裝模作樣的痛苦和示弱,像個教過天下逆子的八十年教齡班主任,又好像是個除了他的文學什麼也不顧的老學究。修安行一邊咬牙一邊在心裡偷偷罵,在他“孺子不可教”的眼神裡寫他留的任務寫斷手。
他獲得了半點空間上自由,轉頭又立刻就因為他随口編的那麼一句屁話犧牲了幾乎所有的自由時間:上午要學習聯邦的文字,中午休息進食,下午則要開始閱讀,他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一時嘴快留個文盲人設,此刻再心急也隻能先咬牙切齒僞裝弱智。
——是的,僞裝弱智。
通曉聯邦的語言和文字可是他平安活到現在的重要原因之一,不管這些知識從什麼渠道得來,他當然識字,甚至可以說是精通。
然而該悲傷的其實不止必須學習這一點,如今無事時,徐圖也開始将他拴在身邊。她并不總在家,先前與修安行接觸時看着也總像個無所事事的閑人,但如今跟在身邊觀察就會發現——她的工作多得離譜。她經常待在書房,當然也偶爾窩在沙發或卧室偷懶躺着,看起來像是休息,然而總有紙質或電子的文件堆在手邊。
哪有這麼多文件需要處理?
修安行又向她那邊瞥了一眼。
徐圖似乎注意到他頻頻轉過來的視線,眼睛都懶得動,仿佛抓人走神的老師,聲音不鹹不淡道:“你閑得無聊嗎?”
修安行迅速低頭。
徐圖說:“過來。”
alpha正在工作,口氣比之前任何一次哄着他玩的态度都差,她神态間似乎有幾分厭倦,兩指夾着一份文件等着他,待修安行接過,她便将身體向後仰,靠在那張看起來就不太舒服的座椅背上,下巴一擡,恹恹道:“念。”
啊?
他念嗎?
修安行接過來愣了一下,徐圖書房這番擺設可不像普通的暴發戶,再結合先前在教養院她那副拽的上天的模樣,他還以為這裡都是些重要文件,多看一眼自己就會被殺頭的那種,天知道他連上次摸進書房都出于謹慎沒敢亂翻。
徐圖不說話,甚至閉上眼睛,似乎在等他開始表演。
修安行猶豫了不到兩秒就全然接受,他将紙張抖了抖,雙手握着文件邊緣舉到胸前高度,模樣仿佛幼年期的小孩被檢查朗誦——好吧,本質相同。
他說:“……盡管‘米迦勒計劃’在科技技術與基因循環領域有諸多亮眼貢獻……于,呃,步入深層結構重塑階段……”
“‘計劃’中所提出‘軍事義體推廣’與,嗯,‘性别轉置型人口功能重構’……尚無可供驗證的成果、與顯著成效,相關倫理争議亦尚未獲得廣泛社會共識……”
米迦勒?
這是一份未發表的提案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