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還是要量一量。”張盡速度很快,壓根沒聽見他問時間,一下子溜出好幾張病床的距離,白淳知道他估計是因為地震時自己先逃走了,沒顧上自己,所以有些愧疚,就由着他去了。
“24号晚上了八點了,就是你們被救出來那晚。給,喝幾口吧。”身邊的女生給他滴了一瓶水,白淳坐起來接過,道了聲謝。
剛剛做了一個手術,還沒怎麼緩過來,确實有些無力,使了好大的勁才把瓶蓋擰開,一口氣喝了好幾口。
“聽說是你把我妹妹帶到了一張長凳下面護着,當時我們在一樓吃燒烤,沒想到地面突然就震起來了,老闆不讓我們上樓找人,隻能先跑出去了。”
“沒事,舉手之勞,更多是救援人員的幫忙,你和妹妹沒事就好。”白淳在提到救援人員時,凝眸發了會兒呆,沒多久又被女聲喚回來。
“我叫秦霜,和同學來爬雷山的,妹妹說什麼也要跟着,還好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跟爸媽交代。”秦霜抱膝坐在簡易病床邊上,目不轉睛看着面前的男人,“你也是來登山的嗎?”
他皮膚白皙,雙眼水潤黑亮,明明臉長得像二十出頭的俊青年,但聲音卻似泉水湧流,清靈中帶着低沉渾厚,顯現出一種和臉十分不符的成熟。
在擰開瓶蓋時脖子上的胸鎖乳突肌繃緊凸起,斜斜接連着鎖骨。仰頭喝水的時候圓滾的喉結滑動,十分具有動态感。
她聽妹妹說過他昨晚隻穿一件單薄浴袍的樣子,雖然在緊急的情況下沒有仔細觀察,但他的身材隻需看一眼,就能領略寬腰窄背的高大身軀。
現在,盡管他穿着寬松的病号服,躺在簡易床上的長腿已經快伸出床外,也不難看出來好身材。
白淳遇見了之前同生共死的人,還能在一起好好聊聊天,隻當成了災後的安慰,并沒有發現男女之間的奇妙氛圍已經在慢慢蔓延。
“對啊,我是和好朋友一起來爬山的,那晚賴在床上睡了個懶覺沒下樓,就遇到地震沒能逃走。”從被困到現在隻吃過巧克力棒和餅幹,有點兒餓,白淳把手壓在肚子上,眼神四處轉着,看看有沒有救護人員可以帶些吃的。
“我那時候和其他房客一起吃燒烤,聽我妹妹說當時整層樓隻有你一個人,還好遇見了下樓的你。”
秦霜又輕輕歎了一聲,白淳以為她妹妹的情況不好,問道:“你妹妹情況如何?”
“她還好,被困住的時候精神緊繃沒有睡着,出來之後一下子睡過去了,睡得沉得很,這裡怎麼嘈雜都不會醒。”
見秦霜拿出了手機,白淳才想起來自己的所有東西都在民宿的房間裡,相機、手機還有其他行李估計已經被深深埋在廢墟底下,就算找到也用不了了,下唇微微癟起,臉上充滿可惜。
“聽你的口音像是北甯人,我在北甯工作,常住那裡,要不要加個微信?我喜歡攀登七八年了,以後還可以一起約着爬山。”
白淳這會兒終于發現了些端倪,他從第一次攀登到現在也差不多七八年,這期間遇到過聊得來的同好都會互相加一下聯系方式,有一些比較好的攀登場地都會互相推薦,有時候很巧地要去往同一個景點時也會約上。
但有時候也會有些這樣的同好,雖然互相加聯系方式的時候的确是說以後一起約,但之後不聊哪個地方好玩,具有挑戰性,也不聊什麼時候一起去某個地方攀登,隻聊自己住哪裡,有多高,喜歡什麼樣的男生或女生。
他原本應對的方式就是過一會兒再回+冷漠回複,他這樣真誠的人進入這一個境界還是因為有一次一個男生直接把酒店的房号報給他,吓得他話都不回了,果斷拉黑,被張盡嘲笑了很久。
白淳看着秦霜遞過來的手機,上面已經打開了添加好友的界面,等待他輸入自己的微信号。
他沒有多想,果斷道:“不了,經過這一次,我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出來爬山,秦小姐還是另找常和你一起約的同好吧。”他舉起手中礦泉水瓶,已經被他消耗得隻剩下幾口,又對她笑了笑,道:“謝謝你的水。”
秦霜倒是沒有過多糾纏,也揚眉笑了起來,道:“那希望你盡快痊愈。”說完也沒停留在此,坐回了妹妹床邊。
“喲,白大社長的拒絕功夫真是出神入化了啊,之前還需要好哥們給你出謀劃策,這會兒自己都能‘解決’人生大事了。”
張盡忽然從側邊走了過來,他吹了一個口哨,一手拿着體溫槍,一手端着一隻一次性碗,不知道在那裡聽了多久。
“來來來,量一□□溫,實在沒問題就把粥吃了吧。”張盡先把粥遞給他,把體溫槍貼近他的額頭嘀了一聲,“36.9,還好燒起來,不然你又得遭罪。”
白淳看着手上白花花,不沾一滴油,連個菜葉子都杳無蹤迹的白粥,一言難盡地抿了一口,“沒有泡面嗎?”
張盡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過去,好些人吹着熱燙的面條往嘴裡送,紅燒牛肉、酸菜、雞湯味的香氣混合在一起,“這才過了多久,你就忘了自己腿上猙獰的傷口了嗎?放心,我是不會在你面前吃的。”
白淳就當他是在安慰自己了,腿上的褲腿被撩起來,纏上了厚厚的紗布,其實仔細聞的話,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比泡面的香味還明顯。
囫囵喝着白粥,張盡又舊事重提:“淳兒,不是我說,你都快28了,從二十歲開始就沒見你談過一次戀愛,哪怕隻有暧昧也沒有發展過,兄弟我不是你爹都比你爹着急啊。”
這話讓他想起了什麼,忙從褲兜裡掏出手機,道:“我真是關心則亂,你爸媽看到了新聞報道給我打了個電話,不過那時候你還被困在裡面,我就實話實說了,但我說有任何情況第一時間告訴他們,二老現在還等着呢,你給他們打個電話報平安吧。”
白淳接過手機,給母親林琦星撥過去一個電話,告知他們自己現在得救了,讓他們不用擔心。林琦星最後讓他把手機給張盡,大概說了些拜托他照顧自己的話。
兩個人都是成年人了,之前在攀登時也遇見過意外,都有自己處理的能力,也不用父母大老遠跑一趟。
打完電話,張盡揚了揚手上的體溫槍,對白淳道:“醫療隊的體溫槍都要用,沒有剩的,這可是從北甯救援三隊那裡借過來的,我要去還了。”
他都已經轉身要走了,忽然白淳叫住了他:“等一下,确定是北甯救援隊三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