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狝的圍場,天高地闊。
枯黃的草浪在勁風中翻湧,帶着北方深秋特有的肅殺凜冽之氣。
旌旗獵獵,甲胄森然,龐大的皇家儀仗如同一條蟄伏的巨龍,拱衛着核心的帝王禦駕。
元淳騎在一匹溫順的小母馬上,身上是合體的騎裝,外面裹着厚厚的狐裘風帽,隻露出一張被冷風吹得微紅的小臉。
她安靜地跟在太子元嵩稍後的位置,目光看似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肅殺的秋景,實則眼角的餘光如同最精密的機括,警惕地掃描着記憶裡那片危機四伏的緩坡。
前世,就是這裡。
一支淬毒的冷箭,撕裂喧嚣,精準地射向禦駕側前方的太子元嵩!
而她,當時全部的注意力都黏在遠處縱馬馳騁的燕洵身上,對近在咫尺的死亡毫無察覺。等她驚恐回神,隻看到元嵩胸口綻開的刺目血花……
心髒在狐裘下不受控制地劇烈搏動,帶着一種冰冷的、近乎痙攣的痛楚。
元淳用力吸了一口帶着草屑和塵土氣息的冷冽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快了,就是那片坡地……
“嗖——!”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風聲和馬蹄聲淹沒的銳響,破空而來!
來了!
元淳渾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扭曲。
她沒有尖叫,沒有慌亂地尋找箭矢的來源——那隻會暴露她的異常。
她所有的動作,都遵循着一個被“巨大驚喜”沖昏頭腦的孩童的本能。
“哥哥!看!那邊有隻好大的白狐!”
她猛地側過身,一手興奮地指向與箭矢來襲方向截然相反的、遠處一片稀疏的灌木叢,聲音拔得又高又亮,充滿了孩童發現新奇事物的雀躍。
同時,她整個身體随着這“驚喜”的轉身動作,仿佛重心不穩,極其“自然”地朝着旁邊元嵩騎乘的高大駿馬猛地一歪,小手慌亂地去抓元嵩腰間的玉帶,嘴裡還發出短促的驚呼:
“呀——!”
這一抓一撲,力道和時機都妙到毫巅。
元嵩正順着妹妹手指的方向下意識望去,腰間驟然傳來一股不小的拖拽之力,身體本能地向側後方傾斜。
就在他身體傾斜的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烏光,帶着死亡的低嘯,擦着他方才心髒位置前方的空氣,疾射而過!
“噗”
一聲悶響,狠狠釘在了元淳那匹小母馬的馬鞍前橋之上!
箭尾的白羽兀自劇烈震顫,發出令人心悸的嗡鳴!
箭頭深深沒入硬木,距離元淳因為“撲倒”而暴露出來的、穿着狐裘的後背,不過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