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帖文柔中帶剛,話術一變:
瘦身防身兩相宜,練出好身段,不怕惡人欺。
那洪山根原本就是生意場裡闖出來的老掌櫃,說是掌管錢糧的,其實更擅掌人心。此番換帖,一張紙勝過十根棍——不愧是幹過買賣的,真懂廣告之道。
新紙一貼下去,果真起了效。
不到半日,館前就來了七八個人,有娘兒倆抱着藥罐來問能不能順便治月事疼的;也有隔壁裁縫鋪的老張頭,拄着棍兒來瞧熱鬧,邊看邊問:
“你們這練功啊,要不要先打銀子?可收不收禮?”
葉嬌凝聽了臉就要黑。
這時一隻手伸出來輕輕攔住她,是馮碧君。
她笑得賢良又周全,嗓音溫軟:“我們黃麻武館,不收禮——隻收心誠的。”
衆人聽得連連點頭:“這才是正道!”
馮碧君是寨中少有的識文講理之人,原是城裡人,丈夫早年過世,孤身一人,曾遭欺淩,後來自己上山求教,自此苦練拳腳。如今下山開館,招人這攤子事,村長便全交給了她。
她一口氣穩得住老婆子、也哄得住小姑娘,葉嬌凝瞧在眼裡,卻不吭聲——那意思是:你說得好,你來教。
正說話間,又蹭上來個胖漢子,一摸肚子,憨笑着說:“練得出六塊腹肌不?我想追隔壁豆腐西施。”
這些人湊熱鬧的多,真敢報名的卻沒幾個。可街坊鄰裡傳得快,到了第二日一早,館前卻真來了幾位新臉。
一是城東賣雞蛋的寡婦,夜裡常聽人敲窗,想學招能唬人的拳法。
一是腳夫,常年挑擔,腿腳不靈,聽說“練出氣血”,便來了。
還有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眼珠子滴溜轉,問得甜:
“真能瘦身?我娘說我再胖點,就隻得嫁給屠戶啦。”
葉嬌凝本想拍桌子罵這等落後思想,轉念想到村長千叮萬囑“百姓不可吓”,便忍了忍,改口道:
“肌肉練得好,誰都打不跑你。”
午後,黃麻武館頭一回排起了三排身影。
歪歪斜斜、步伐不齊,拳不成拳,掌不成掌,有如雞群走地。
但也有人出汗,有人喊疼,還有那小丫頭跌了個屁股蹲兒,自己爬起來繼續。
杜東挽起袖子喊:“來來來,今天練的是正步走——不是扭秧歌!”
馮碧君提着水壺來回走,一邊大叫:“水是燒的,不是喝的,是擦身子的!”
練功場亂作一團,像集市一樣,卻也有了幾分生氣。
門口的熱水爐頭熱了三回,街坊議論起來:
“黃麻那地方,興許真能教點實在的。”
“聽說女将不收錢,教得還認真。”
“我家那狗原本兇得很,自打聽見她聲兒,就不敢吠了。”
一傳十,十傳百。
到得第三日,街口茶樓裡,已有人低聲問——
“我家那小子才十歲,能送去練不?”
“送啊,聽說她那拳法,防身好得很。”
“咱這破城,也許真出了個武聖咧。”
陽光灑進館中,落在橫匾四字之上,黑漆透光,熠熠生輝。
衆人不知,這風頭正勁之時,正是刀斧未舉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