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修霖心裡咯噔，雙手下垂，目光下視，無端讓人覺得陰冷。一直用神識觀察他的孫厲平暗暗歎息，從掌門在傳音中的口氣看，這個親傳大弟子以後的日子隻怕會更不好過。

紀仲秋。

想起來了，今天是七歲時，紀仲秋入門的日子。

重活一世，竟然趕在了這個時候，有很多事情還來得及挽回，或許會跟上一世不同？可這樣一來，就改變了法則。

天道，究竟想幹什麼？

浮雲飄渺，青天蒼蒼，日光灑照，一切如常。無論飛劍上的兩人想法如何，淩空殿近在眼前。

大殿巍峨盤踞在半山腰，莊重威嚴，匾額高懸，上書“淩空殿”，不顯淩厲卻威懾十足。

賀修霖跨入主殿，不由地想到上一世，上一世在這殿中發生了什麼呢？

賀修霖失笑，上一世真是孩子脾性，進殿看到了新來的小師弟被師尊抱在懷中就露出了不喜的表情，全然不顧各位峰主長老在一旁看戲。

結果當然是遭到師尊處罰，被禁閉一月。

賀修霖幽幽歎口氣，擡腿跨入殿中。既然這一切都是必然發生的，這輩子自然不會去主動觸黴頭。

殿階上，一抹月白色的身影轉過身看向自己的大弟子。

“弟子賀修霖恭迎師尊回宗，見過各位師伯、師叔。”粉雕玉琢的小孩立在殿中，恭恭謹謹地行禮，接受着殿上諸位的打探。

多年不見，師尊還是當初的模樣。

發冠嵌一湖綠靈玉，束起如雲般的墨色長發，細眉星目，鼻梁高挺，淡色薄唇，一身冷清的氣質總是拒人于外，外罩月白色的衣袍，恍如谪仙。

此時，這位仙人的懷中抱着一個孩子。

髒兮兮的孩子。

“他是你的師弟。”如珠玉入盤，聲音清脆。

賀修霖面色如常地應下：“是。”

“以後他與你同住，你同他清洗一番，三日後舉行拜師大典。”

尚鴻真人用一團靈氣輕柔地裹着孩子，送到他面前。賀修霖接過孩子，面色平靜地看着白色的弟子服被弄髒。

“練氣期？”

賀修霖愣住，前世可沒這段，領了師弟就讓他下去了。

見此反應，尚鴻真人直盯着他弟子看。賀修霖回過神來手腳發冷，這是師尊生氣的前兆。

“是、是的，練氣二層。”

“為師走了多久？”

“回師尊，一年三個月。”

“為師走之前，讓你每日晨起在峰頂練劍，你可有從？”

“回師尊，一日不……”賀修霖頓住，上輩子，确實是一日不落的來着。但是現在……“隻是今早，有事耽擱了。”

尚鴻真人面色不善：“偷懶耍滑，違抗師命，退下，回後山禁閉一月，罰抄《清源弟子序》百遍。”

“……是，弟子告退。”賀修霖竭力保持冷靜，循着禮節退下。

留在殿中的人面色各異，有人覺得這懲罰來得莫名，但顧及這是他們師徒二人間的事也不好開口說什麼。

“孫長老，”尚鴻真人面向這位一直照看自己徒弟的長老，“日後仲秋也一并拜托了。”

紀仲秋，紀家遺子，他親傳二弟子的名字。

孫厲平有所不滿：“掌門又要離宗？”

“拜師大典後離去。”尚鴻真人微微颔首。也虧得大家都習慣了他冷淡的樣子。

“不是我說，掌門對賀師侄苛刻了些，這孩子勤勉穩重……”孫厲平的眉毛擰巴起來，想為這小師侄說點好話。

尚鴻真人擡手止住話頭，看着賀修霖方才站立的地方。“一切自有命數，”又放下手，“此次出門又有新的發現，魔修的活動……”

門中的高層都聚在殿内，開始談論事務。

殿外晴天朗朗，雲卷雲舒，日光下，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