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你都受傷了，為何不告訴師兄？”林清妍神色擔憂，腳步不自覺地停下來。

小師弟剛來時的行為舉止很奇怪，寡言少語，如非必要絕不開口，有時再三發問才能得到一句回答。那幾日她無論是上課還是進食，都要纏着這個小師弟。

紀仲秋搖搖頭，示意她跟上大師兄，哪知小女孩擋在他面前一動不動。

紀仲秋不欲在這個話題上糾結，擡腳想要繞過她，卻被她伸手拉住：“告訴師兄吧，他們還會再找你的。”

見紀仲秋一直不出聲，林清妍松開手放軟了語氣：“那群人太可惡了，師兄這麼厲害，一定能把他們狠狠教訓一頓的。”

眼瞅着大師兄越走越遠，紀仲秋收回心神思考了一下女孩剛才說了什麼，又緩緩搖了搖頭：“不必拿這種小事打擾師兄。”

林清妍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隻捕捉到邁進課業堂的一角衣袍。

“師姐，走吧。”紀仲秋擡腿離開，林清妍怔愣片刻後趕緊跟了上去。

課業堂每日除了早課，剩下的時間都向外開放，供給弟子們打坐吐納，除了藏書閣外，這裡有清源門最多的藏書。許多弟子不在自己居室内修煉而選擇課業堂，一是因為這裡有長老常駐，可以随時請教；二是因為這裡常常有勤于修煉的人，同門之間可以相互督促。

賀修霖在蒲團上阖目，兀自将神識沉進了識海。體内靈力流轉暗合某種玄妙的法則，賀修霖分外喜歡在丹田中沉澱靈力的感覺，靈力沖刷丹田的充盈與舒适太過令人上瘾，以至于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等到孫長老的手拍到他的肩上才驚地回神。

賀修霖心中慶幸之餘又帶着後怕，要知道已經很久沒有人在他毫無防備地修煉時接近他了。

“随我出來。”孫長老說完就負手向堂室外走去。

周圍的人都在靜靜修煉，賀修霖悄聲起身，一路跟在孫長老身後。

課業堂内每名授課長老都有一間屋室，孫厲平把他帶進屋内，不知怎麼開口。

二人沉默良久，賀修霖帶着些許疑惑：“孫長老，可是有什麼事？”

孫厲平在心中歎了一口氣，他盡量放輕語氣：“修霖，這幾日修煉上可有疑問？”

“回長老，弟子最近修煉沒有阻滞。”賀修霖小心地回應着，開始飛速地回憶修煉中有沒有顯露出異常的地方被孫長老捕捉了去。

賀修霖謹慎的樣子落在孫厲平眼裡，讓他更加頭疼了：“修霖，你向來是個好孩子……隻是修煉一事，一味苛求速度隻會亂了心境。”

一句話說得賀修霖雲裡霧裡，辨不明其中的關竅。

“修煉其本質是修心，修心之重則在保持自我，如果摻雜了太多雜念，離走火入魔也不遠了。”

賀修霖覺得孫長老這番話意有所指，靜靜等待長老的下文。

孫厲平看了看賀修霖稚嫩的臉，他思量了幾日，還是決定來開導他：“修霖，其實你師尊清楚你對修煉很上心。隻是他希望你更優秀，所以對你嚴厲了些。”

聽到這話，賀修霖的眼睛倏地亮起來了，仿佛在問他是真的嗎。

還是個孩子呢，孫厲平心中暗自發笑：“是真的，隻是他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去做，臨走之前拜托我好好照顧你。”

事實上，尚鴻真人拜托給他的是師兄弟二人。賀修霖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聯想到之前的話，隻感到心中一陣暖意流過。

孫長老這是怕師尊收了新弟子這件事刺激到他。仔細想來，他最近這段時間沉心修煉，确實像是被刺激到了。如果真是七歲小孩的心性，确實會想“師尊收了新弟子會不會不要我”雲雲。隻是，賀修霖現下隻想快些成長，并不曾生出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他正是躊躇滿志的時候。

“弟子謝過長老，還請長老放心，”賀修霖白嫩的臉上露出笑容，“弟子修煉并不是想向師尊證明些什麼，隻是有感而發。”

“哦？”長老似乎頗為詫異。

“是的，師尊為了宗門多日奔波在外，修霖卻因年幼力微不能為師尊分憂，心下隻想勤奮修煉，希望師尊不要那麼勞累才好。”賀修霖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對孫長老笑得極甜。

他慢慢咀嚼着心中的溫暖，或許，這就是再來一世的意義。

孫厲平似是有些動容，蒲扇似的大手摸了摸小孩的頭，目送着賀修霖離開後長長歎了一口氣。

時近午時，日頭照得地面也明晃晃。煉氣期的弟子還沒有辟谷，已經不少弟子去用食了。

賀修霖還沒進堂室就被小師妹揪住了袖子，她撅嘴一哼，開始發問：“師兄，你去哪裡了，是不是不想請我這頓午食？”

“我哪裡敢呢，”賀修霖道佯裝出害怕的樣子，“再說，我逃得了一次，哪裡逃得了第二次呢？”

林清妍被他滑稽的模樣逗得哈哈大笑：“那便好，我們快走吧，好多人已經去了，我怕搶不上今日的青筍。”

說罷，竟是直接拉着他衣袖急急向膳食堂走去。

青筍是靈竹的幼芽，其味甘爽，食用可增益靈力。整個清源門隻在玄元峰的後山上種植着一小片，平時由司物堂打理。采挖的青筍量少，供應給膳食堂的便更少，所以想一飽口福的弟子們都要搶着去。

林清妍心心念念着青筍，掐着點結束了修煉，蒲團上的師兄卻不知去向。她在堂室外找了好一會兒，此時逮住了，便隻顧着奔向膳食堂。

二人匆匆離去，誰也沒有注意到堂室内一名弟子，生得面圓身大，對還在修煉的紀仲秋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半個時辰後，賀修霖放慢步伐，跟着林清妍走回課業堂。許是填飽了五髒廟後困意上湧，小姑娘揉着肚皮，不太精神的樣子。

“吃飽了便犯困？”賀修霖有心想逗逗她。

林清妍知曉師兄在嘲笑自己，有些羞惱地别過頭不理會他。

“師兄！”

“怎麼了？”

“小師弟沒跟咱們一起走。”

賀修霖有些無奈：“為何要在一起，難不成離了咱們，他不會走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