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室内歸于寂靜,隻有清洗布巾時的水聲不時響起。
自從紀仲秋受了傷,賀修霖就過上了泡在藏書閣的生活。無奈,隻因他現在根本用不出靈力,更别提修煉,每日的練劍也用不出劍氣,讓他更不敢去懸劍峰了。
除了搜羅天命之子的典籍,賀修霖還多了一項任務,就是翻看關于契約的玉簡。
體内的契約就像一座活火山,随時可能爆發,這次紀仲秋受傷的時機算是不打緊,下次若是正好撞上他在跟妖獸搏鬥……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但契約一類的術法殊為複雜,單單入門就要對靈陣精通熟爛。于是賀修霖隻能從靈陣的基礎慢慢學起,搞得他整日焦頭爛額。
某日,在與諸多眼花缭亂的陣圖鬥争半晌後,賀修霖最終抱着兩冊玉簡,暈頭轉向地從藏書閣逃出來了。
這真是非人能駕馭的道途,實在要教人知道,他這一世無論是識海還是精神力都遠超同輩。可一旦研究起陣圖,那真是找不到九宮也分不清八門。
等騎着小白鶴晃晃悠悠地飛到後山,他發現隻有劉凡在屋門前守着,楊磊不知去向。
“楊磊呢,師弟的門怎麼是關着的?”賀修霖不知所以然,指揮着小白鶴停在房屋前。
見他回來,劉凡笑得眼尾都眯起來:“他去幹活啦,掌門正在裡面為紀師兄療傷呢。”
撫摸小白鶴羽毛的動作一滞,賀修霖睜大眼睛:“你是說,師尊在為他療傷?”
見面前的人點點頭,神情不似作假,賀修霖掏出一把丹藥喂給小白鶴:“這樣好極,師弟的傷還能好得快一些。”
“啊,對了,剛才林師姐也來過,送了一籃子花給紀師兄,她沒法兒進去,就放在石桌上了。”
“花?”賀修霖扭頭,“什麼花,呃……”
他看見了,一籃子鮮豔的、嬌嫩的花簇擁着,就在蓬落樹下,石桌上。粉的、黃的,還有紅豔豔的,以他的眼力,甚至能看見還有水珠滴溜溜地挂在花瓣上。
本來就頭暈,賀修霖攥緊手中的丹藥,沒注意從小白鶴身上拔下來一根毛,惹得它撲棱兩下翅膀,倒沒有飛走,仍然頑強地輕啄手裡的丹藥。
“林師姐可真有心,花新鮮得很,一定是今兒早剛摘的,摘這麼一大籃子花得費多大功夫,你說是吧,賀師兄?”
賀修霖不吭聲,他怕一開口就是污言穢語,一把将手中的丹藥都塞進小白鶴嘴裡,僵着臉就要離開。
小白鶴七慌八亂地含住所有零食,拍拍翅膀,這次飛走了。
“賀師兄,你怎麼不說話呀?”劉凡不解,甚至追了兩步,“看起來大家都很關心紀師兄哈哈哈。”
賀修霖忍住戳他一劍的沖動,回頭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咬牙道:“這當然也好極,我真為師弟感到,高興。”
劉凡打個寒顫,感覺背後涼飕飕的,又哈哈笑:“哈哈哈那就好,我就說賀師兄定然是最關心紀師兄的。”
賀修霖顫抖着嘴唇,雙手松了又握,最終還是沒有掏出昭旭劍。他幹笑兩聲,進了自己屋子,順帶将房門關得死死的。
他沒有看到,待關住房門,那一雙桃花眼就不再眯着了。劉凡捂住腹部悶笑不停:“這小孩兒真好逗哈哈哈哈。”
楊磊很奇怪,最近他都見不到賀小師兄,若不是有每日換下的衣物和空着的食盒,他都要懷疑賀小師兄是不是失蹤了。
賀小師兄整日早出晚歸,手臂上的傷也不知有沒有養好,身體能不能吃得消。
隻是……楊磊看着在樹下的師徒,心中歎了口氣,其實賀小師兄避開他們也是一件好事。
掌門打從紀師兄受傷以後就來得勤些,卻隻找紀師兄。
畢竟是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多關心些也是應該的。楊磊寬慰自己,轉念一想,可……賀小師兄若是知道了……
正出神的當口,天空遠處出現了一個小黑點,随着時間推移飛得越來越近,也越能看得清楚,一隻熟悉的小白鶴載着熟悉的賀小師兄回來了。
啊,是賀小師兄回來了。
楊磊瞅瞅蓬落樹下的師徒,倒吸一口涼氣。
賀修霖遠遠地就望見了那抹月白色的身影,他咂摸兩下嘴,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不久前,他坐在藏書閣裡雲裡霧裡地背着陣圖,突然丹田内像是打開了某處閘門,靈力如同洪水一樣回歸四肢百骸,驚喜得他原地蹦起大叫,直接被藏書閣的長老趕出來了。
隻是他也管不得長老有多憤怒了。這個月即将接近尾聲,手裡面可還捏着幾個司務堂的任務呢!現在有了靈力,那些亂七八糟的陣圖還困得住他嗎?
幾乎是雀躍地騎上小白鶴,他知道紀仲秋康複得這麼快是因為有師尊相助,可他真的太需要靈力了,有如雨水滋養土地,靈力重新流過經脈時讓他恨不得立刻抓來妖獸練手。
他跳下小白鶴,甚至有心情摸摸小白鶴的羽毛,然後向師尊行禮。隻要同師尊應答幾句,他就可以回屋拿上儲物袋去獵殺妖獸!
師尊沒有立刻回應他,這沒關系,畢竟他也練過劍訣,知道有些時候是不能被打斷的。
果然,師尊收起劍後就應聲了。他朗聲說他要去拿儲物袋,要去護山大陣邊緣獵殺妖獸,馬上就可以完成司務堂的任務了。
師尊掃了他一眼:“去吧。”
他心跳得更快了,走路都帶着輕松勁兒,自然自然,他現在已經可以獵殺妖獸了,師尊會鼓勵他豈不是理所應當。
于是他含着笑,向師尊道别,像來時那樣騎着小白鶴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