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
陳心念轉頭一看,臉色瞬時煞白。
祁宇軒拉開陳心念掐陳母脖子的那隻手,一臉嚴肅地想要對她說些什麼,陳母的哀嚎聲便先來一步。
陳母跌坐在地上,哭天搶地說家門不幸,唯一的女兒虐待她。
陳心念甩開祁宇軒的手,奪門而出,落荒而逃。
陳心念有想過外人遲早會知道她和她母親的關系并不像大家的那麼正常,卻從未想過揭開這一面時,她會表現得如此惡劣又難堪。
陳心念立在别墅大門口,想掏出手機打車,卻發現自己連包都忘了拿。
等了好一會兒,她終于攔到一輛出租車。
陳心念上了車,望向别墅大門出入口,絲毫不見祁宇軒的身影。
這個世界上能理解她為何會如此待她母親的人,恐怕隻有劉盛淩了。
司機出口問陳心念要去哪裡,她癱靠在座椅上,恍惚地報了個地址。
車停在劉宅時,她才發現自己報錯了家門。
本想找物業借錢的陳心念讓司機在門口稍等,硬着頭皮走到劉宅前,就在這時,大哥劉盛煜從裡面走出來。
陳心念尴尬地解釋自己有點兒事情來找劉盛淩商量,匆忙間忘了拿包。劉盛煜幫她付了款,不忘安撫她:“雖然是你訂婚,但來的大都是我爸生意場上的夥伴,意不在你,不用太焦慮。”
陳心念極力恢複着表情,應和着,劉盛煜又笑着道:“盛淩和他舅伯鬧别扭來着,這會兒爬到海棠樹上去了不肯下來。你來了,正好勸勸他。”
陳心念正要問緣由,就聽到劉盛淩一聲“念念”。
劉盛淩一臉興高采烈,他飛奔到她面前,一把抓過她的手,面色瞬時沉下來。他低頭仔仔細細的端詳她:“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陳心念搖頭說沒事。
有個中年女眷和三姑劉越雲一起從室内出來,望着他們笑着道:“這就是甥兒媳婦念念吧,這小兩口可真親密啊。”
一旁的劉盛煜幫忙介紹,這女眷便是劉盛淩的舅母,也就是劉盛煜的堂舅母。劉盛淩沒搭腔,陳心念看了眼劉盛淩,劉盛這才擺了張微笑臉,同舅母交談。
一行人一同進了一樓會客廳,之前還在的劉越峰和劉盛淩舅伯移至二樓書房談正事去了,會客廳内還有些包括劉盛淩和劉盛煜母家親人在内的其他劉家親友,陳心念有的認識,有的不大認識。
劉盛淩和陳心念一起應付了會兒,就開始面有不耐。陳心念捏了捏劉盛淩的胳膊,劉盛淩勉強收了冷臉。
一旁的舅母笑道:“早些把婚事定下來也好,有人管着,就規矩些。”
陳心念按捺住不悅,稱時間不早了,向一衆人等告辭,又朝劉越雲道:“三姑,訂婚宴有很多事,我還是要和盛淩商量。打電話不太方便,不如我帶他一起回去。”
劉盛淩連聲應和。
劉越雲點頭:“也好,家裡住不開,今天又吵鬧。明天你們還要辦大事,還是回去算了。”又壓低聲音叮囑劉盛淩:“收斂點,不急這一天。”
陳心念聞言臉頰微熱,劉盛淩尴尬地點了點頭。
臨到兩人上了劉家派去送他們回公寓的車,舅母又敲開車窗,朝劉盛淩揚聲叮囑:“盛淩,明天可也得規規矩矩的……”
陳心念插話:“舅母,盛淩獨自一人在外留學這麼多年,學的是外國的規矩。更何況他從小就和您親近,難免随意些,不會像對外人一樣客氣。舅母是長輩,還請多理解、多擔待些。”
舅母臉色變了又變,勉強笑着說是。
車行路上,劉盛淩摸摸陳心念的手,輕輕地歎道:“可算暖和了,剛剛冷的像塊冰似的。”
陳心念望了眼前方開車的劉家司機,壓低聲音在劉盛淩耳邊問:“你為什麼不問我,突然來找你有什麼事?”
劉盛淩和陳心念咬耳朵:“你既沒帶手機,也沒帶包,多半是和你媽大吵了一架,氣到什麼都忘了拿。我在樹上看着你進門,遠遠地還以為你成了隻女鬼,步子虛飄,整張臉白的發青……”
陳心念打斷:“後院的那棵樹能高到越過洋房看大門口嗎?從前倒沒覺得……”
劉盛淩立時說:“有啊,我改天帶你爬一爬。”
兩人相視一笑。
陳心念幽幽地說:“你倒是真的了解我。”
劉盛淩大剌剌地說:“你是我媳婦,是我這輩子最需要了解的人……”
陳心念捂住劉盛淩的嘴,餘光瞥了眼前方開車的司機,對劉盛淩使眼色。劉盛淩拿下陳心念捂在他嘴上的手,和她十指交握,吩咐司機播放音樂。
音樂的流淌聲中,劉盛淩附耳寬慰:“你媽就那個德行,你别放在心上。她就是吃軟怕硬,大不了和她斷親……”
說到這兒,瞧着陳心念心事重重的表情,謹慎地改了措辭:“堅持冷上她一兩年,她也就老實了。”
陳心念垂下眼,嘴唇也往下撇:“我還沒要和她斷親,她倒提出要和我斷親,就因為我不肯去見我那個抛妻棄女的生物爹一面。”
劉盛淩小心翼翼地問:“你找到他了?”
“我沒找到,因為他改名了。我生物媽最近大半年有和他聯系,她借的那些錢就是為了資助我那個抛妻棄女的生物爹。可笑的是我那個生物爹根本就不缺錢,他怕我生物媽圖他的錢,這才騙的她。”陳心念突然笑了下:“三個多月前我胃疼的那天晚上,他用原名加過我的微信,我給拉黑投訴了。他現在通過我生物媽給了我一張兩千萬的支票,條件是我要去見他。你才猜怎麼着?我撕掉了。”
劉盛淩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早就知道,念念重情,可他沒想到,她能為了他父親能堅決到如此地步。
陳心念一字一句地說:“在我心裡,你爸永遠是我唯一的爸。他讓我和他姓,從不拆穿我這個假女兒的真實身份。他雖經常在外漂泊,但每每見面,從來都是對我呵護備至。他經常說,他很高興,這輩子我能做他的女兒……”
說到這兒,陳心念眼睛漸漸地紅了:“如果我認了那個生物爹,就是背叛了我爸。”
見劉盛淩抿緊唇,陳心念扯了扯劉盛淩的衣擺:“你替我後悔啦?”
劉盛淩搖搖頭:“我隻是替我爸難過,他聽不到這番話。”
也替自己慶幸,陳心念對他父親的感情越深,對他就能愈發愛屋及烏。隻是這慶幸含着怅然若失,未來某一天,有沒有可能…她會純粹的愛他這個人,而不隻是因為愛屋及烏呢?劉盛淩朝陳心念豎起大拇指:“幹得好。”
陳心念朝劉盛淩眨眨眼:“那我可沒嫁妝啦。”
劉盛淩附在陳心念耳畔,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陳心念,你就是世間難得的珍寶,哪裡還需要什麼嫁妝。”
往常陳心念都會調侃劉盛淩油嘴滑舌,如今卻期望他是真心的。
陳心念依偎在劉盛淩懷裡,閉上眼。
過了一會兒,陳心念感覺車停下來。劉盛淩摟着她的手臂非但沒松開,反而驟然收緊。
陳心念睜開眼,劉盛淩直直地望着前方,面色冷沉。她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呼吸一滞,祁宇軒的車停在面前。
司機遲疑道:“小少爺,我們已經到了大門口,您需要我把您們送到地庫嗎?如果送地庫,那您得和保安打個招呼。”
劉盛淩說不用,放開陳心念,兀自開了車門下車。陳心念趕緊跟着下來,顧不上司機尚未離開,慌亂地開口解釋:“和我媽吵架,湊巧碰到他了。可能他是來幫忙送包的……”
說話間,祁宇軒從車上下來。果然手裡拿着她落在别墅裡的包。
劉盛淩大步走過去,陳心念想拽他,沒能拽住,反倒被他拖着往前走了兩步。
祁宇軒皺起眉:“盛淩,男人要有風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