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路邊,樹下。少女低頭劃手機,肩膀樂得一聳一聳。她是那種叫人見了一回,第二回一準兒能認出來的人。
希毅抱起雙臂不解地看,怎麼有人對着手機能笑得這麼傻?
喻知予在看圖盡歡發來的搞笑視頻,絲毫沒注意到馬路對面男人的腹诽。她笑點向來很低,又被好閨蜜精準投放,忍不住咯咯笑,臉頰兩側的雀斑都在跳躍似的。
“喻知予。”
喻知予循聲擡頭,意外發現希毅在日常生活裡的聲音斂起了力量感,或許歌手在台下都很注意保護嗓子。
身材高大的男人酷酷地站在那兒,黑色口罩壓成一座山,蓋住優越高挺的鼻梁。
“希毅!”
她的音色有種天然柔和的雀躍,喻知予跳起來招招手,露出八顆牙的燦爛微笑。眼眸彎着朝他示意了一下,漂亮的眼睛會說話。
希毅背了個碩大的雙肩包,是為不苦特别定制的出行太空包,由微電腦實時控制溫度和濕度,模拟蜥蜴平時習慣的環境。
“你住在這裡?”希毅環顧四周。山風攀岩館,那晚他便注意到她面包車上的logo。
他約的急,喻知予臨時定在山風,符合大明星提出的“空間敞闊,無人私密”的要求。
山風未到開館時間,喻知予領他去了前廳接待室。
希毅仔細檢查了一遍環境,才放下背包,“試試。”
喻知予俯身,對着背包,“哈喽不苦!還認識我嗎?”
安靜了幾分鐘,蜥蜴紋絲不動。
可能她的運動外套蹭有夏洛克的味道,喻知予脫了外套,對它笑:“乖乖,是我呀!”
傲嬌蜥蜴,穩如泰山。
喻知予撓撓頭,攤手:“要不就算了......”
“吧”字還未出口,不苦動了,沿着她手臂踱步來到了肩膀,許是嫌棄這臂膀不夠希毅的寬闊,又跑到她腦袋頂上,變成了一頂威武的哥斯拉帽子。
喻知予驚訝地張大嘴,沖希毅猛使眼色:快幫我拍照!!
光想想就知道這畫面有多帥,感覺自己像養了一條龍。
同樣訝然的還有希毅,帶不苦來,純粹是他靈光一乍的臆想——為了确認昨晚蜥蜴的親近到底是偶然還是真的。
顯然,不苦親近喻知予。
這堪稱“世界級偉大的奇迹”:不苦從不主動接近除希毅以外的任何人。連跟在身邊十年的老管家桑尼,不苦也是一副冷淡疏離的态度。對其他人更是排斥抗拒。
希毅開口:“我月底有三場巡演,有無法拒絕的原因必須到場。不苦年紀大了,沒辦法離開我。你也看到了,它允許靠近的人隻有你。”
不苦的鱗片溫暖幹燥,并不是那種冰涼濕滑的。喻知予盯着希毅,微微仰起頭,蜥蜴也跟着高高昂首,一人一蜥看起來威風凜凜。
“喻知予,我誠意邀請你加入這段旅程,做不苦的特别私人助理。”
聽聽,連蜥蜴都有助理了,堂堂館長喻知予每天還得自己擦窗拖地。
山風攀岩館是喻岚留給她的,作為代理館長,喻知予平時也有攀岩訓練,過段時間就到賽季了。喻知予推說,「知心尋寵」隻是朋友介紹的一份臨時兼職而已。
她沒說因為岩館資金鍊斷流了,這時候提錢的事,或許會讓希毅覺得她在提要求。
“我很喜歡不苦。但是......”
“你不用着急答複我。”希毅伸手去撈蜥蜴,不苦轉了個身,拿尾巴對着他,爪子尖撩起喻知予的頭發,喻知予輕輕嘶了聲。
已經是第二次了,這家夥竟然第二次背對他!希毅大為不解,面無表情地抓住沒良心的不苦,丢回自己左肩。
蜥蜴不情不願,又把小腦袋自動調整回來面對喻知予。氣得希毅曲指輕輕彈它:你是什麼向日葵嗎?喻知予就是太陽?
蜥蜴倨傲冷酷,眼神堅定地要入黨。
“詳細的合同先發給你,有空看看再說。”
大明星收拾行囊,準備帶逆子回家。盡管沒得到答複,此刻心情仍是輕松。想來就來了,印證了他的一些想法,收獲頗豐。
喻知予鎖窗關門,也跟着出來。
見她手指轉着車鑰匙,他問,“你去市區嗎?”
“去。”
“那正好,我坐你的順風車到卓越大廈。”這趟出來瞞着桑尼和團隊,不願不苦再坐陌生人的車。
希毅神使鬼差地做了決定。
*** ***
然而,希毅萬萬沒想到送他回程的會是這樣一輛“車”,摘掉黑夜的濾鏡,白天讓他看得清清楚楚,這甚至算不上一輛交通工具,令口若懸河的Rapper也詞窮,簡直難以名狀!
喻知予亦然,希毅身材高大,她頭一回對自家面包車的體積有了直觀對比。
車内空間有限,希毅和不苦擠不下副駕。于是不苦的太空包被安置在後面大半截車廂裡——車裡隻剩正副駕駛位,其他座位不知所蹤。
平時除了水手和夏洛克,很少人坐這輛車。喻知予覺察到他視線,解釋道,“後排椅子都拆了,方便拉拉貨。”
現在是少了幾個座位的問題嗎?顯然喻知予沒有接收到正确的信号。
看着表裡如一稀稀拉拉的車,希毅有一瞬對自己的決定感到後悔。倘若這車在行駛中車轱辘散架,他絕對不震驚。
喻知予不以為然:“小白很堅強的,我心裡有數。”
勉為其難坐進車裡,長腿僵硬地杵着,車裡的奶香味及時給了他安撫。其實昨晚第一次見她時希毅就已經發現了:“你愛喝牛奶?”
“算是吧。我爸說牛奶補鈣,對骨頭好。”
擡眼瞥見副駕車窗邊糊了三根透明膠帶,希毅雙數強迫症犯了,忍不住想揭。喻知予提醒别碰,小心灰塵飛你一臉。
“出發啦!”
司機的車技和車同樣稀爛,起步上路,小白車居然還先要拱一拱。希毅回頭深深看了眼蜥蜴背包,盤算着他是不是該坐到後面抱着不苦更安全些。
想完這個,希毅有些驚訝自己怎麼想的不是立刻下車,甚至順着這個話題聊了下去。
能和喻知予聊這麼久也很神奇,他們顯然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他極少與别人這樣自然地聊天。與喻知予說話,不必琢磨下一句該說什麼,好像自然而然流淌出說不完的話,倒豆子一樣,一股腦倒了出來。或許終于給不苦找到了信任的人,卸下了多年來盤桓心頭的千斤巨石。
正值上班高峰期,開往市中心的高速有些堵車。她開車倒是有禮貌,碰到有人加塞她就停下,大方讓人過。
平時喻知予開車很專注,心思都在路況上。難得知名歌手在自己車裡,總得盡到東道主之誼,“你聽歌嗎?”
這車裡吱吱嘎嘎的,鬧心,希毅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