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蜴是冷血動物,久了不抗拒你也隻是熟悉了飼主的氣味而已,養熟了也不會像貓狗那樣親近。
想象不苦高昂着腦袋安安靜靜的模樣,喻知予心想,大概,像養了一盆會吃蟲子的花。
“它挑食,喜歡蘋果泥。”
“跑起來特别快,被抓的次數多了以後,學會了用尾巴抽我。”
“不苦愛上樹,一般出窩後吃了東西就會去樹上,抱着樹幹靜靜待着。它還喜歡吃擺在桌面的一切植物,更小的時候,喜歡在我吉他上睡覺。”
喻知予頭一次聽到網傳冰山始祖一口氣講這麼多話,結合前面那段BE結局的傳聞,内心頗有些觸動,單手握拳,鄭重其事保證:“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不苦的!!!”
她皮膚是被陽光親密炙烤過的健康小麥色,擡手瞬間,手背骨節突起鋒芒,将手臂線條的力量感全部釋放出來。是希毅沒見過的,健身房裡看不到的那種清晰硬質,透進靈魂攻城略地的沖勁。
她有股子英氣。
喻知予五官并不明豔,偏偏組合在一起就非常耐看,眼瞳是天生的墨色,又純又靈動,還有一種由内而外的真誠。清澈明朗,積極向上。
鬓角的發有些亂,一撮呆毛豎了起來,被她随手一抹,呆毛分岔成兩股勢力,像兔子的長耳朵,随着她動作幅度一晃一晃。
希毅盯着看了幾秒,又不動聲色移開視線,嘴角淺淺翹了起來。
*** ***
工作暫告一段落,喻知予帶夏洛克去了圖盡歡家聚餐。
路上有些塞車,到的時候,火鍋已經下到第二輪。
“頭頭,來吃肉!”
圖盡歡掐着時間涮肥牛,喻知予進門張口就能吃到溫度恰好的肥牛肉。
喻知予從小專注訓練,社交圈基本沒離開攀岩,同齡的朋友更多是對手。她和圖盡歡的緣分始于一節大學公開課:小兩歲的圖盡歡來蹭課體驗大學生活,而學渣喻知予隻為了攢學分。
那堂課教授講了什麼她不記得,餘生記憶隻有這位投契的朋友。她羨慕圖盡歡不用上學,圖盡歡向往她的野蠻生長。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好閨蜜。
肉香撲鼻,人類相談甚歡,落單的夏洛克急出了鼻涕泡泡,跟剛撿回來時的怯怯生生截然兩狗。
三年前喻知予在山下民宿的垃圾桶旁撿到夏洛克,那時狗瘦得皮包骨,眼睛被污漬黏住睜不開,隻剩出的氣。聽到喻知予聲音,竟然回光返照地喚了兩聲,跌跌晃晃倒在她腿邊。喻知予脫下外套兜起狗去了醫院。醫生做完檢查,收治前拿着費用單子再三問她,手術風險太高,确定救嗎?這醫療費足夠重新買一隻賽級純種杜賓。治!喻知予絲毫沒猶豫。她聽到夏洛克喊救命了,總不能見死不救。
喻知予揉一把狗腦袋,雙手合十,“我後天出門一趟,十天。山風拜托大家啦。還有夏洛克,拜托燕升哥和豆豆了。”
禹燕升聞言放下筷子,颔首微笑,“豆豆喜歡夏洛克,它們玩得很好。”
夏洛克也喜歡禹燕升和他的邊牧豆豆,住在禹醫生家,天天都有大骨棒吃。
“30号,牡丹大岩壁。”水手提醒她。
“嗯,我29号晚上回來。”希毅同意她提前一天飛回來。
“每天訓練不能荒廢,記得見縫插針地練習。等拿到飛狐的贊助,今年不接兼職了,專心備賽。”水手也是喻知予的技術教練。
她邊吃邊聽,不忘去支付寶「芭芭農場」做任務領肥料。賽博果樹差 20%就能收獲,出差回來又能給夏洛克領三斤胡蘿蔔。
半夜收拾行李,喻知予竟然有點睡不着。以前的生活也是以訓練和輾轉各地比賽為重,出差而已,又不是出征,或許她太久沒出去旅行了。
站在書櫃旁,櫥櫃裡層層滿當,從喻岚的獎牌和證書,一個個依次看去,直到曾讓她在攀岩圈嶄露頭角的獎杯:「青少年組(13到19歲)蘇格蘭攀岩錦标賽金獎」。
光是攀牆世界杯獲得的金牌就有十幾枚,火花帶閃電的履曆無法不讓人懷疑喻知予是岩壁大魔王轉世。
目光最後停在了一張參賽證,那場比賽她從山崖意外沖墜,摔斷了手臂,身上多處骨折,卧床cos了半年木乃伊。現場慘烈,喻岚沒看到,因為在比賽前一個月,他在一場Free Solo中墜崖身亡。
盡管每次徒手攀岩前,大家都會做好回不來的心理準備。至今他們仍不願相信,中國最好的徒手攀登大神竟然在這樣一場毫不起眼的意外裡折戟。
她印象裡,父親喻岚是如火焰一樣的英雄,有無窮的勇氣和力量。即使現在想到他,也能沾上熾熱的信心,鼓勵她昂首往前走。他們都熱愛攀岩,這仿佛是一種宿命——父女倆身上都帶着天生的冒險基因,還有對這個世界強烈的好奇。
喻知予習慣直來直往,不會想太多,攀岩是唯一能點燃她的事,她也擅長這項運動。想要達成目标盡管去努力就好。
這世上總會有猝不及防的再見和毫不留情的散場,明白就好。
“頭頭加油!”
少女的右拳擊中左掌,發出擲地有聲的清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