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希毅失眠的時候,習慣與音樂相伴。他練就了一身把自己的情緒封鎖起來進入音樂的本領。
現在無端的耳鳴,音樂變成他最熟悉的陌生人,希毅也找到了新的事情來替代:把所有與音樂有關的思緒從大腦裡清出去,枕着卡皮巴拉和不苦一起看視頻。
房間裡投影幕布占據了整面牆,他原本躺着看着,目光微凝,漸漸坐直了身體。
畫面遠超乎他想象,無限歎服之餘,不停閃現在腦海裡的就一個詞——Unbelievable。難以置信,這就是喻知予未來要做的事嗎?
有人叩叩敲門,隔了一會兒見沒反應,又喊了聲:“希毅。”
他才緩過神來,迅速切換了視圖,屏幕裡變成在草原裡慢悠悠散步的大象。
門開了,毛茸茸的腦袋探過來,“你還好嗎?”
希毅表情有些不自然,心虛地清了清嗓子,敷衍應她,“今晚吃多了一口,撐。”
太奇怪了,從沒遇到過這麼尴尬的時刻,他向來做什麼都随心所欲,可現在好像被握住了什麼命運的後脖頸。
“你怎麼鬼鬼祟祟的? ”
“誰鬼鬼祟祟了!”希毅梗着脖頸。
“不是問你,是問它啦。”
喻知予說話的時候,人已經摸到了床邊,抽出希毅背後的卡皮巴拉,電光火石間,重拳出擊。
希毅:???!!!
一頓“還我漂亮拳”之後,被壓扁的卡皮巴拉又恢複了玩偶應有的圓鼓鼓的模樣。
喻知予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半夜起來喝水,瞥見希毅房間門縫裡有光,還擔心他的身體是不是不舒服了。
沒有哪個男人會在女人面前承認自己很弱,他隻是“恰好”最近幾次發燒、嘔吐、頭暈、耳鳴都被她“碰巧”撞上而已。
“我剛剛看完恐怖片。”
Rapper忽然想到這個理由,來顯示自己某方面意志的強大。
聽起來不錯,喻知予很感興趣,下次一起看吧,但現在她實在太睏了。運動好手的身體遵循嚴格的生物鐘,睡眠質量相當棒。通常到點倒頭就睡,一夜無眠。今晚确實吃多了,連她也多喝了兩碗湯。
說睏的人轉過身擺擺手示意晚安,步履懸浮,披個白色蚊帳就能扮聶小倩,夢遊似的飄了出去。
希毅跟上前,杵在門口盯着以防她摔跤。看她一路飄啊飄,飄回卧室關上門了,才收回視線。
除了血緣關系的天然聯系,陌生人與陌生人能成為朋友,真是一件神奇的事。他和喻知予性格截然不同,人生經曆更是千差萬别,希毅卻直覺有些事情不會止步不前,到底是什麼呢?可能他自己的新愛好也并不是看那些視頻。
想不出為什麼,他先打了個呵欠,被喻知予的瞌睡蟲傳染了。
*** ***
天微微亮,喻知予起床準備晨跑。經過樓梯口,瞥見走廊另一邊緊閉的房門——昨晚做了個夢,她好像進去打了他一頓。
嘿嘿嘿,這是什麼奇怪的夢,真好笑!喻知予揚起嘴角,熱身動作後,一步躍下了幾級台階。
今天山風攀岩館格外熱鬧,幾位退役的前國家隊大神來切磋。
希毅雙手抱臂,擺出與不苦同款冷酷眼神,看着顯示器裡活躍的喻知予,人群裡發着光。哼,她是屬螢火蟲的嗎?
喻知予告訴他今日白天時間二樓的健身區可能會有外人在,提醒希毅不要被發現了。如果他覺得無聊,可以看監控偷師:一樓有他們千載難逢的攀岩大師課,講述各種攀岩技巧。還有隐藏彩蛋,如何達到心流境界。
心流?希毅勾了勾嘴角,耳畔仿佛還回響着喻知予興奮的聲音:“就是忘記時間、忘記一切,完全沉浸攀岩的狀态。感受到輕盈、超現實、超越一切的感覺。”她要練什麼武林神功嗎?
希毅對攀岩大師課才沒什麼興趣,倒是那句“不要被發現”?他是什麼金屋藏嬌嗎?
沒等見到某人臉上浮現的烏雲,喻知予已經歡天喜地帶着夏洛克下樓了。
沒錯!連一條笨蛋大黑狗都有入場券,他這位出名一票難求的Rapper卻隻能窩在犄角旮旯裡坐冷闆凳。希毅暗暗咬牙,下次他開演唱會,幹脆也不帶喻知予。生氣的時候,Rapper暫時忘記了自己現在根本沒法唱歌也不知何時能恢複的事。
他努力地不去看,但大腦似乎卯足了勁兒要和他作對。
實時監控的視頻裡,喻知予嘗試借助慣性讓整個身體挂在岩壁上,但做到一半就掉了下來。幾位年長的男人在一旁席地而坐,指着頭頂的岩闆讨論什麼。隻有一個人上前摸摸她腦袋,喻知予笑嘻嘻伸出掌心給他檢查。不是一般的笑,是傻傻甜甜的笑。
那人接過來仔細摩挲一遍,确認沒有受傷才放心。
除了一位“夏洛哥”,還有一位“燕升哥”,希毅一扭頭望向窗外,兀自冷笑出聲,他是什麼保安嗎?監控視頻有什麼好看的!
三樓窗台積了薄薄一層痕迹,昨晚雨點敲在地闆和落地窗上像打鼓,幾乎整夜都沒消停。胡亂下的雨,生生澆灌出瑣碎的焦躁來。
不苦依舊待在原本屬于燕子們的花盆裡,它似乎特别喜歡。希毅發現,不知何時,花盆裡竟然長出了一根綠色的嫩芽。大蜥蜴和燕子們在花盆裡來來往往,這根小草不受影響,仍然茁壯地成長。
果然什麼主人就養什麼樣的植物,他被宿命感攀住心房。希毅相信,有一天這根不起眼的小草會長成沖破雲端的超級植物。
希毅伸手拿掉了不苦頭頂的一顆玉米——早晨時喻知予随手放在蜥蜴腦袋上的,傻蜥蜴就這麼頂了幾個小時。
她發現不苦除了愛花盆,還很愛照相,相機一對着它,蜥蜴甚至會自己抓鏡頭。由此開始,喻知予時不時在它頭頂上放朵小花,放顆番茄......蜥蜴模特總是非常配合地拍照。
全世界敢這麼折騰他的蜥蜴唯有喻知予一人。
“我們不苦已經是一隻獨當一面的帥蜥蜴啦!”喻知予大笑,給希毅看不苦頭頂卡皮巴拉的照片,兩者如出一轍的佛系淡定。
希毅扯了扯耳朵,喻知予的大笑幻聽才淡了些。監控鏡頭裡,古靈精怪的人兒又攀上了高處。這樣纖細的小小身軀,哪兒來的一股巨大韌勁?人群氣氛極佳,無論成功失敗,總會有人鼓掌予以鼓勵。
他還在想今早桑尼的來電,勸他那天不該頂撞某人,差點斷了Lizard一切出路和資源。剛平複的網絡海嘯或許要再次卷土而來。
“當不當一家人不重要,在同一條船上是不争的事實。”
希毅聽得沉了面色,顯然不認同,Lizard與那人無關。入圈第三年他已經提前赢了與那人的一紙對賭,贖回自由身。憑借超強的吸金能力,再用資本将自己變成資本,恰恰也讓幕後那些人吃到了數不盡的紅利,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希毅。
在這世上,唯有利益才是永恒。隻要希毅肯向那人認錯讨饒......
“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