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毅的人生裡從來就沒有「軟弱」這個詞。
“難道我們繼續無限期放假?或者你去旅遊、寫寫書,做點什麼也好。”被下了隐形封殺,桑尼最近四處碰壁,愁得頭發更稀疏了。
“無限期放假,Lizard也會負責所有人未來30年的養老金。”
“為什麼是30年啊?”
“因為你們還有自己的人生啊!”
“《盛夏光年》是唯一敢頂住壓力向我們抛來橄榄枝的綜藝......”
末了,桑尼留給他一道選擇題。他自然清楚希毅絕不會低頭,這才是經紀人打這通電話的目的。想要維持曝光和提高國民度,綜藝是一條捷徑。
“希毅,你說過自己想要站在舞台,死也要死在舞台。”桑尼提醒他,他現在沒有舞台。
這句話像一面鏡子,擦亮後,希毅看到了鏡子深處的影子,猶如黑暗中蟄伏的蛇。忽然從鏡面伸出一隻手來,将他大力按在地上。直到通話結束許久,他還覺得自己匍匐在地面,半晌直不起身來。
*** ***
天色暗了下去,聽着一陣亂哄哄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很明顯是喻知予和夏洛克。
“二比零!我又赢了!”喻知予氣喘籲籲,眼神依舊清澈閃亮。
連上樓也要比速度,一人一狗怎麼跟湯姆和傑瑞似的?希毅看着夏洛克傻乎乎累得直吐舌頭,知道它也是随主人。
“攀岩大師課結束了?”
“結束了,又開始了。”
“嗯?”希毅從書頁裡擡起頭。
喻知予點點花盆裡不苦腦袋,眼睛眨一眨,說大夥兒決定在一樓打火鍋。有水手、禹燕升,還有圖盡歡,“圖圖是我最好的朋友,都不是外人,你要跟我們一起吃嗎?”
“他們保證天然無公害,不含防腐劑。你想跟我的朋友們一起玩嗎?”她雙眼灼灼望着希毅,不确定他願不願意。又實在架不住圖盡歡的糖衣炮彈,圖圖可是專門為了見大明星來的。
可她也知道希毅最近引以為傲的創作已經延滞好幾天了,聽不了音樂,也沒法開口唱歌,今天更是異常慵懶高冷。喻知予其實挺理解他現在的心情,畢竟她每回考試寫不出作文的時候也很煩躁。
“不用,謝謝。我不吃熱食。”希毅如實說,他的字典裡從來沒有「火鍋」二字。
“我給你做個頭頭獨家的水煮蛋白涼拌蛋黃醬吧。”喻知予仰頭睇他,眉眼在期盼的浸透下變得愈加漆黑,又純又靈動。
希毅垂眼瞥了瞥,見她雙手握拳微微比在胸前,仿佛不答應的話就要像昨晚的卡皮巴拉一樣挨一頓鐵拳問候。
“......你的手,沒事吧?”
許是燈光折射,映得希毅斂着的眉目異常深邃,将他睫毛的陰影拉長。
嗯?喻知予偏了偏腦袋,恍然大悟:“你也看到我摔下來啦?”
磨破了點皮而已,小事!就是摔下來的樣子太滑稽,像一腳踩空的壁虎,又笨又傻。
那個一臉明媚、渾身放着光的少女,蹦蹦跳跳從視頻裡跳到了他面前。她攤開掌心,皮膚泛出淡淡的粉色,宛如桃花舒展的花瓣。
希毅下意識捧起她的手,在這一瞬間,他腦袋裡浮現了許多念頭,剛才禹燕升也會感到心疼嗎?
他放開她,攥起雙拳。喻知予敏銳地發現,那張素來冷酷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平時見不到的細微的松動表情。
“跟我們一起吃飯吧,好嗎?”
那眼神追着他,親昵而克制,還又有一絲雀躍,迫切等他回應。
希毅在喻知予眸底看到另一個自己。
“好不好呀?”喻知予等不及,湊近,兩扇長睫撲閃着,像蝴蝶振翅,撩撥着人的神經。希毅單是看着就心頭發癢,恨不得伸手摁住它們。
“也行......”話說出口,希毅怔了兩秒,果然在心髒跳動頻率失常的情況下,人會做出計劃之外的回應。
“好耶!”喻知予本來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決定當一隻大力兔子,拔一拔這個固執又嬌氣的白蘿蔔。
沒想到毫不費力,喻兔子忍不住驚喜地歡呼一聲:“耶——”。
希白蘿蔔輕輕捏住那嘴:“靜音。”
看兔子猛點頭應允,才松開手。
喻知予咧開嘴,笑得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希毅是一個界限感非常強的人,相處至今,她感覺到希毅的城牆防禦在她這裡并不嚴苛。她想回報他對她的這份信任。
她或許不知道自己像正午的太陽,赤誠、熱烈,猶如大自然的明眸。
耳邊笑聲明朗,之前積累的莫名情緒突然得到緩解,好像被她拉着一步步走出深海回到陸地。希毅摩挲指尖,轉身輕輕彈了下不苦的腦袋。
出事以來,除了鄭敦敦例行公事,沒有人問過他一句心裡是否難受,有沒有壓力。
喻知予是唯一一個問他有沒有吃好睡好有沒有高興點的人。隻有她。
The one and only,一個人一旦被加上特殊限定詞,這感覺就變得微妙起來。他想回報她對他的這份關心。
下次開演唱會,或許也可以給她最好的位置。從黃昏向黑夜過渡的這段時間,日暮西沉,Rapper又暫時忘記了自己根本沒法唱歌且不知何時能夠恢複的事。
“走!”
還等什麼呀,喻知予擺臂,做好起跑姿勢。
夏洛克也“嗷嗷”地催他:【快走呀!我們仨一起比賽誰先跑到一樓,肉和骨頭在等我們!禹醫生做的大骨棒可好吃啦!】
“等一下,”希毅卻抿抿唇,視線落在衣架前,問她,“你覺得我穿哪件衣服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