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知予回過神來，不能僅憑幾句話就讓他卸下所有心防和恐懼啊。于是善解人意道，“時間不早了，我們不看了，好嗎？”

希毅摁了停止鍵，空曠的客廳瞬間安靜下來。他的另一隻手還覆在她手背，他手掌大，輕易地将那亂動的爪子反手包裹起來，也像握着一個正在發酵的面包，甜甜地正在發漲，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瞧，他怕得在抓她的手，喻知予想，唉！下次找機會勸勸他不要看恐怖片練膽了，跟她去練攀岩吧。強身健體，一舉兩得！

喻知予覺得，自己可真是個善解人意之人啊。

雙雙靜默半晌。

“希毅。”

“嗯？”

“可以松手了嗎？”喻知予狀似不經意地說。

對方倐地松手，輕咳一聲，從容斂色：“我是去抓不苦的。”

這劣質的借口連蜥蜴也不想聽，不苦甩甩尾巴，營業結束，縱身一躍，回到花盆裡。

喻知予暗暗偷笑，呵，一生要強的Rapper。

似聽到她心聲，男人坦然冷靜地反駁：“我根本就沒怕。”

話落，眼前掠過一道身影，已經起身走開的喻知予猛地竄回來，沖他張牙舞爪：“嘿！！！”

希毅蓦然愣住，喉結滾了一下，确實被她這虛張聲勢吓了一跳，但是沒辦法生氣。生氣等于間接承認自己被吓到，隻能任由心率驟升，心髒咚咚亂跳。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喻知予踮腳，揉揉那觊觎已久的寸發，下一秒遁身跑了。跑得太快，把尾随而至的夏洛克落在門外。

狗子對着門闆傻了眼，表情簡直要裂開：【媽媽醬開門啊！瓦達西是離譜啊，離譜到家了！】

又擠出一道門縫，讓狗子趕緊進屋，少女探出腦袋，對希毅燦然一笑，眉眼都彎成了甜月牙：“晚安！”

龍卷風過境般，将一切吞噬在巨大的漩渦之中，最後隻剩下希毅站在原地停頓了很久。

他的心跳一整晚都不太正常，現在更快了。他隻能靜靜地不動，等待它慢下來。

*** ***

這一晚，半夜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

隔着一道空曠走廊，不同房間裡的希毅和喻知予同享這一份天然白噪音，一起失眠。

希毅在沙發上轉個身，喻知予也掀開被子翻個面，在不同的空間内同時深深歎了一口氣。

甚至兩人思考的事情也差不了太多，希毅鄙視自己瞞着喻知予，不敢光明正大說出自己到底在看什麼，利用看恐怖片換取的同情心簡直是作弊。

喻知予也罵自己笨蛋，早該覺察到希毅今晚有些奇怪，萬一他被吓到再昏倒發燒了怎麼辦？怕不怕、勇敢與否根本不重要！

月色是唯一明朗的光源，映射到房間裡，像水面的漣漪由明到暗擴散開。

希毅單手作枕，另一手緊緊攥着手機，整個人開始發懵。喻知予則支起腦袋聽窗外動靜，雨勢不大，燕子們沒進屋。

燕子們在屋檐下聽雨，以前希毅曾見過老奶奶與老爺爺攜手聽雨的一幕。他想，等自己老了也會和老伴或蜥蜴一起出來聽雨嗎？跟24歲時曾經聽到的那場雨一樣嗎？無論如何，這也太浪漫了！

喻知予反複摩挲自己的掌心，回憶今晚握着希毅手掌的感覺，觸感并不如想象中柔軟，也是一雙勤于舉鐵和創造音樂的手。長夜漫漫，潮落潮起，她潛意識裡自然而然往澀澀的方向繼續聯想，腦袋裡一下子就冒出希毅朋友圈那些置頂的腹肌照了。

她向來對那些浪漫旖旎的藝術沒有太多感悟力，但奇怪的是，每次聽希毅的歌，看他的照片，讀他寫的文字，她總有無盡的遐思。他吹來一陣風，她收獲了風暴。人的情感真是複雜，比起來，攀岩太簡單了。

淩晨三點，喻知予的手機忽然“叮”一聲響。她半睡半醒，眯着眼點開屏幕：【希毅撤回一條信息。】沒看仔細，手機呲溜一下滑到枕邊，全宇宙陪她繼續夢遊，毛茸茸的腦袋一歪，沉沉睡着了。

希毅第一時間撤回信息，再過兩小時天都亮了，他還發什麼勞什子【晚安】啊？腦子進水了嗎？哪條法律規定對方說了“晚安”，就必須回複“晚安”？

窗台的仙人掌因為雨水愈加茁壯了。希毅擡起手臂壓在額頭，又出現了昨晚那種盈盈的輕微的眩暈感。一種與病态的暈眩截然不同的感覺，仿佛徜徉雲端悸動的心念，也像觸摸仙到仙人掌柔軟的内心......

心髒被塞得好滿，他對仙人掌說，永遠不要失去發芽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