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毅掩唇輕咳一聲,“你先支持我。”
嗯?喻知予偏了偏腦袋。
“我頭發長了,你幫我舉鏡子。”
男人的短寸長得快,需要經常修造型。
鑒于喻知予上次鏟草地的架勢,這次希毅隻允許她當小丫鬟在旁邊舉着鏡子。
“一回生、二回熟,我收收手勁,就能幫你了。”喻知予雖在嘟囔,手卻靈活地跟着希毅動作行動。
十分鐘後,希毅利落結束,這才低頭看她。她微微擡頭回應,清秀的臉就完整的落到他眼裡。
喻知予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神志有些飄,饒是她這樣的宇宙一字号直女,也會被這種目光燙得渾身筋骨發軟。再對視久一些,她要化成甜甜的糖稀了。
“喻知予,你平時化妝嗎?”希毅手裡握着一個口紅,造型如“女王的權杖”,沉甸甸的極有質感。他上次逛商場四處搜索禮物時,一眼看中,覺得很适合喻知予。
“是蘿蔔丁啊。”喻知予聽圖圖提過,認識。
沒錯,江湖人稱“蘿蔔丁”。導購推薦了黑管啞光款,漿果的顔色,柔霧質地啞而不幹......這些介紹希毅囫囵聽了個過場,隻記住一句“又純又欲,塗上很嫩”。
“品牌方送了幾十個,倉庫快裝不下了,這個給你吧。”某人佯裝淡淡。
“無功不受祿。”不到掌心大的口紅,也近小一千的價格。
“你不是幫我舉鏡子了嗎?”希毅不由分說,擰開口紅,“已經開封了,不是你的也是你的。所以,你隻要說哪兩個字就行?”
“哦、好。”
笨!希毅彈她腦門兒,“說謝謝。”
好好好,喻知予笑,“謝謝。”
這可是她人生中第一支奢侈品口紅呢。平時注重性價比,她隻用潤唇膏。
希毅聞言,仔細端詳她的臉,舉起口紅,“你閉上眼睛。”
喻知予:“你要拿口紅給我畫眼線嗎?”
話落,幹燥微涼的掌心覆住她雙眼,“你看着我,我畫歪了怎麼辦?”
“我......”
“噓,不許說話。”
喻知予唇形漂亮,弧線彎曲有度,很有親和力,英氣和柔媚揉在一處。不笑的時候,也能感覺她是一個特别積極快樂的、真實的、冒着熱乎氣兒的姑娘。
希毅确實畫歪了,沒來得及收力,溢出了唇沿。他拿小指指腹輕輕抹去,還稍稍暈出邊緣一點。
掌心癢癢的,是喻知予在眨巴眨巴拿睫毛蹭他,“别動。”他又吓她,畫了個香腸嘴。
待女孩懵着乖乖把臉湊近,他便伸手托住她的下巴,凝神端詳,最後滿意地說,“抿一下。”
Rapper的化妝初作品完成,唇彩顔色襯着一副面若桃花的好氣色。喻知予對着鏡子左左右右、微笑、大笑、傻笑、獰笑、歡笑輪番切換,誓要把鏡子照出花的架勢,還戲精附體:“魔鏡啊魔鏡,誰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倒是應了那句“人見人愛”,可愛得緊!希毅想到什麼,輕輕笑了聲,他自己都意識不到的縱容語氣。
喻知予聽出這笑聲有故事。
先前夏洛克養傷的時候,希毅也曾帶它出去散步過。被“Rapper大統領”親自遛狗,夏洛克受寵若驚,高興得嘤嘤地叫,然後屁股一撅,不負它“粑粑大統領”的稱号。
社區大媽認識這熱情的大黑狗,一見遛狗人從小姑娘變成了墨鏡口罩棒球帽的大高個,沒等希毅說什麼,已經開口說:“喲!夏洛克終于帶爸爸出來了啊”。
希毅自然一頭霧水。
大媽一臉“我懂”的表情,“除了小水、小禹,你可不就是那位嘛!”
自從被稱呼過“不苦爸爸”之後,突然多了個“夏洛克爸爸”,好像也沒什麼不妥。希毅不置可否,不經意放慢了腳步。大媽順勢誇起喻知予,說“頭頭這姑娘可有人氣了,人見人愛”,配上“一表人才的夏洛克爸爸,好,真好!”
希毅全副武裝,連五官都蓋住了,甚至一句話也沒說完,真不懂這位女士從哪裡看出他“一表人才”。但大明星畢竟開過數百場演唱會,對自己相當自信。
“夏它爸!”大媽自來熟,連稱呼都簡約了,“你至少打敗了七個潛在的競争對手。”
“七個?”
“對呀!就我們單位就好幾位想把兒子兄弟表親介紹給頭頭,頭頭是個好姑娘,南波萬!”大媽比了個大拇指,“你不能松懈,保持努力!”
這段插曲說給喻知予聽的時候,自動剪掉了“夏洛克爸爸”這段。喻知予笑,是社區主任鄒阿姨,特别熱心,每次見面都說要給她介紹男朋友。
喻知予把雙手疊搭在身前,對鏡子比了個淑女的儀态:“現在想想水手說得也沒錯,人生不隻有攀岩一件事。沒談過戀愛,還真挺遺憾的,這輩子像白過了一樣。”
希毅嗓子有些發緊,佯裝無所謂的問道:“你從來沒談過戀愛嗎?”
“是啊!”喻知予大方回應,她在笑,瞳仁漆黑澄澈。
“有個冷知識:談戀愛可以産生多巴胺,聽歌也可以。隻要聽歌産生289.75毫克的多巴胺,相當于談了一場高質量的戀愛。”見她懵懵的樣子,希毅貼心地告訴她1毫克等于0.001克,“懂了嗎?”
“懂了嗎?”喻知予跟着重複。
“也就是說你多聽歌,不需要談戀愛。”
哈?喻知予微張着嘴,這麼算的話......“我還是直接談戀愛吧!以後等我找到男朋友,我一定塗這口紅去約會。”
一口陳年老血堵在心頭,送出去的回旋镖轉眼打回了自己身上。
希毅胸間氣血翻湧:“......Christian Louboutin、蘿蔔丁,保質期24個月,祝你在過期前找到男朋友!”
他真是太閑了,就該讓她自己胡塗亂抹才對。
*** ***
心音狂噪。希毅沖了澡回到床上,依舊有那麼一點聒噪。
好哇!喻知予可算開竅了,要帶着他送的禮物去跟她的男朋友約會了!
他摟着枕頭打滾,翻來覆去就像個怎麼都熟不了的煎餅。個中滋味……難以言喻。
她約會也會穿運動裝吧?還是裙子?她身材比例好,尤其那雙長腿,配上高跟鞋能将身型再拔高些。
偏偏喻知予還俯身輕聲問他:“你是誰家的小狗狗呀?”
語調裡帶着粘稠滾燙的蜜漿,又甜又灼,希毅忍不住舔了舔她的臉:???
嗯?他舔了喻知予......他舔了喻知予!!!
希毅看看自己,竟然變成了一隻狗!綠豆眼,濕鼻子,還是他最讨厭的滿身毛。他跟在她腳邊亂轉,屁颠屁颠,尾巴搖成電風扇。
不可言說的酥麻感沿着脊骨寸寸蔓延,感官褶皺裡洇開細密的漣漪。指尖觸到的不是虛無,某種渴望正在重塑重力的形狀。
眼前控制不住地閃過許多畫面:蜂蝶貪婪流連于淌着蜜汁的花蕊,兩道身影時隐時現,迤逦而沉默地交疊、熱烈綻放。不再需要詞語錨定,歎喟碎成了紛飛的流螢。
藤蔓攀援光的軌迹生長,太多的羁絆早已深入骨血。
他記得她身體的觸感、體溫和力度。他心甘情願為她盡數奉獻。
最後畫面一轉,鄭敦敦竟然“咚”一聲跳了進來,穿着圓滾滾的熊貓服,敲黑闆劃重點,“都說啦,愉悅的性/生活有利于調節内分泌,使身心達到平衡穩定的狀态。”
真是活見鬼!希毅猛一睜眼,竭力調整呼吸,目光習慣性先去尋找不苦,蜥蜴甩甩尾巴以示安慰:安啦,呼噜呼噜吓不着。
這回真吓着了,他都變舔狗了。希毅輕嗤一聲,對自己無語,慶幸隻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夢境是内心深處的鏡子,谷欠望最是欲蓋彌彰的東西。他的生活正在以脫缰的方式疾馳。前方有什麼他無法預知,這更像一場冒險。
希毅幡然醒悟,或許這份感情遠遠比喜歡更濃烈、更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