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說了，牛奶補鈣嘛。哪怕摔下來，我還有硬骨頭護航。”

怎麼又是摔？白天已經聽那個禹燕升講了一千零一句摔的慘案，連正主也來輕描淡寫。希毅的心頓時又酸又痛，有一萬個小人掄着大錘在他心口哐哐砸檸檬，「摔」這個字應該永遠驅逐出境！

“為什麼不坦坦蕩蕩直面它呢？”

少女臉龐上有一種沉穩甯定的表情。她做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避免摔。他們不該抗拒“摔”、不該排斥“摔”，把“摔”反反複複研究透了，才能不摔。同理，“墜”和“落”也一樣。

“喻知予，我要是死了，一定是被你氣死的！我要是又複活了，一定是被你氣詐屍的！”

希毅倐地起身，也不忘抓着薄毯，沒讓邊角的尖尖劃到喻知予的臉。偏偏喻知予還瞪着無辜的小鹿眼看着他，偏偏他還對她無可奈何。

“我剛剛突然以為你被水手附身了，語氣一模一樣，連說的話都一字不差哎。”

“喻知予，你不會摔死，隻能是笨死的！”

喻知予聞言大笑起來，看嘛，你自己說的“摔”和“死”比誰都大聲。

希毅有種無法招架之感，他想吸氧。

*** ***

桑尼得到指示火速上樓，本想着希毅怎麼也該瞧着特别憔悴，像朵枯萎的法蘭西玫瑰。

可正主雙手抱臂，挺直背脊如山般站立着，側臉像被刀刻出來一般清晰利落。混血兒先天的白皙膚色将灰色居家服襯托得品味不俗，網上把希毅亂寫成“落架鳳凰”的家夥真應該瞪大狗眼來瞧一瞧。

那秩麗的冰川臉還未有消融迹象，隐隐有生氣之兆。

經紀人下意識地看向喻知予，以口型詢問：又怎麼啦？

喻知予微笑搖搖頭，沒事啦，給他澆了點水曬了點太陽。

诶？？桑尼兩眼問号。

“你不是說過，希毅比蜥蜴好養。基本上是一株自生自滅的植物，隻要按時澆水曬曬太陽就好。”喻知予托着下巴，認認真真望着希毅和不苦。

獸醫給不苦檢查完，結論仍是蜥蜴上了年紀，各方面健康指标和狀态都會下降。

比起自己，希毅更在乎不苦。桑尼帶的醫生也是不苦的私蜥獸醫。

記下了蜥蜴飲食和營養的注意事項，希毅才把目光投向聊得熱火朝天的兩人。話密得，連個插話的空隙都沒給他留。

桑尼這個話痨遇到總能給出積極反應的喻知予，自然願意多講了些。常年跟他這樣緘默少語的老闆，許是憋壞了吧？

嗯？希毅一個恍神，很快察覺到一個事實：他為什麼要在意别人的感受啊？

拿起手機，點開支付寶，給喻知予的螞蟻森林澆水。真不知道自己每天為什麼要從三樓到一樓，再去二樓健身房，走夠17760步去湊齊那區區296克能量？夏洛克喜歡胡蘿蔔，直接讓營養助理每天送新鮮胡蘿蔔不就好了嗎？

等等！

那隻又黑又醜的狗跟他有什麼關系？喻知予網上那片虛拟的螞蟻森林更是距離十萬八千裡。希毅啊希毅，你真的閑成鹹魚了！

一個Rapper，沒有音樂，跟一個人失去了靈魂，沒什麼區别。希毅沉默，面色更冷了。

殊不知，桑尼和喻知予一直在暗中觀察他，看希毅由陰轉晴，又從晴到暴雨。喻知予打腹語：“遇到這種情況，你就随便胡謅些什麼，打個岔，分散他的注意力，也就間接不讓他自己胡思亂想。”

桑尼瞪大眼，再看喻知予，目光閃動，竟有了戰友般的親近感。他心頭全是贊歎與佩服，使命把他們召喚在一起，這小姑娘了不得啊！不過跟希毅相處了短短兩個月，就掌握了他曆經十年才琢磨出的經驗。

自從被拉進【頭頭攀岩粉絲群】，桑尼也了解不少喻知予過去的故事。她的粉絲們大多是陪伴了數年的資深老粉，一個從不營銷的小衆領域運動員，竟然有這麼一批鐵杆粉。靠的是她實打實征服的每一米岩壁，她是真正的勇士。

某種程度上，她和希毅是一樣的。

“頭頭，你想不想找個經紀人呀？”桑尼脫口而出。這個念頭其實已經盤旋了好久，不太符合桑大總管步步為營的風格。現在說出來，反而讓他感覺輕松了許多。許是喻知予身上那份獨特的松弛感也感染了他。

經紀人？做什麼？

“幫你處理攀岩以外的一切雜務。”

那都是吃喝拉撒她自己能做的事，喻知予反問，“你想跳槽嗎？”

跳槽？桑尼愣了愣，“實不相瞞，希毅才是恨不得罷工躺平的那位，希望我趕緊離開他。”

“那家夥經常口是心非的啦，”喻知予斂了神色，鄭重道，“桑尼先生，請你不要在這個時候離開希毅，其實他很需要你。他總說蜥蜴是他的家人，你何嘗不也是他選擇的家人呢？”

不知從何時開始，希毅與團隊就這麼緊緊捆綁在一起。人生有多少個十年？一起度過的十年就是最好的證明。

桑尼何曾聽過這種肺腑之話，一不小心自我感動了一會兒。感情意志融成一片，并立即化為行動。挪着屁股向他靠近，結果被對方一個冰冷的眼神給攆得很遠。

桑尼這回沒再氣餒，揉揉鼻尖，問老闆：下次來要帶點什麼嗎？

希毅立刻發去一份《購物清單》，桑尼細細看：粉水晶、紅繩手串、戒指、香水......嗯？這怎麼看上去像要招桃花啊？

再轉下一行：兩樽桃花植物，一對木制的鳥型藝術品。

鳥型？鳥類造型？

桑尼福至心靈：“鴛鴦可以嗎？”

希毅冷酷地“嗯”了聲，“明天送來吧。”他要趕吉日吉時。

桑尼用力點頭，沒問題！包在他身上！這主意太妙了，招桃花就是招人緣。希毅終于肯重新面對事業，老天開眼啦！

月光透徹，照亮了許多事情，包括一些他從未細思過的東西。希毅望向那個抓緊一切時間挂門檻練指力的背影，他是燒糊塗了？竟然相信幼稚的玄學，能離她再近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