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坐在公交車前排的姜桃撕開三明治包裝,小口小口地咬。
她盯着窗外的風景,嘗試去忽略身邊坐着的沈肆。
可事實上,她越是這樣想,身邊人的存在感就越是鮮明。
他身上好聞的木質香無孔不入地竄進姜桃鼻腔,以至于姜桃産生錯覺,仿佛整個人都被沈肆包裹住了,難以逃脫。
可是吃人嘴軟,不說點什麼又實在尴尬。
姜桃轉頭看他,問:“你今天不上班嗎?”
沈肆熄滅手機屏幕,偏頭看向聲源,他的眼睛是幹淨透亮的,眼仁呈淺棕色,看人時讓人覺得很有距離感。
可他回答姜桃的音調輕而柔緩,又中和了這種疏離。
“不上班。”
說完,他像是等了很久這場對話,不忍它就此結束,又追問:“你呢?剛回國,應該還沒有成為牛馬打工人吧?”
“牛馬打工人”四個字讓姜桃忍俊不禁,雖然沈肆看起來冷而嚴肅,但從小到大的交集令姜桃十分清楚他的秉性。
他其實也不是個每時每刻都嚴肅的人。
那也太不真實了。
他其實是一個很鮮活很有溫度的人。
比如,上學的時候,兩個人是走讀生,姜桃總會因為熬夜而起晚,沈肆雖然嘴上說着不滿的狠話,可是還會給她帶早點,不厭其煩地催促和等待。
久而久之,因為熟知姜桃的行徑,他連不滿也沒有了,隻剩下了等待。
那時候的他們真的很要好,以至于姜桃可以很放心地跟他講她的少女懷春。
可是現在,她為回不到過去而感到難過,或許命中注定,他們成為不了永遠的朋友。
或許沒有人能成為永遠的朋友。
“馬上就要成為了,我今天要去面試。”
收回那些奇怪雜亂的心思,姜桃故作輕松地彎起嘴角。
沈肆也跟着一笑:“祝你好運。”
想到面試,姜桃的眼神亮而堅定:“勢在必得。”
可能是實力尚可,又有自信加持,面試完的下午,姜桃窩在陽台的懶人沙發裡看漫畫時,手機滴滴響來短信。
是一則告知她面試通過的消息,讓她下周,也就是4月28号去學校任職。
姜桃開心地把漫畫書丢到一邊的滾輪矮書架上,把短信截了個屏發給了駱梨,分享這個好消息。
那邊駱梨回她:[這麼有熱情?馬上就要上班了诶,很累的。]
姜桃初生牛犢不怕虎:[感覺應該不會吧,我上學的時候就覺得美術老師可輕松了。]
她甚至還有些隐隐的期待。
她想,工作環境是一群青春洋溢的高中生,會不會讓人也永遠保持年少的初心和熱忱呢?
應該會吧。
如是想着,媽媽敲響她房門,姜桃忙回一句:“進來吧媽媽。”
她從懶人沙發上赤腳下來,穿上丢在毛毯旁的拖鞋,把滾輪矮書架推回了書桌旁的避光處。
邊收拾邊問怎麼了。
媽媽走到床邊坐下,面朝靠陽台處的書桌,一臉喜歡地看着乖女兒:“晚點一起出去吃飯吧?和你付阿姨他們。”
姜桃一時嘴快,當即“好”了一聲,說完忽然意識到什麼,連忙問:“沈肆也會去麼?”
駱茵想了想:“不知道,前陣子聽你付阿姨說還在忙實習考核,接下來估計還要準備畢業答辯吧。”
畢業答辯?
沈肆這種人還會延畢?
姜桃感到不可思議,連問都小心翼翼地:“他……怎麼還沒畢業?”
駱女士看着女兒詫異的表情,忽的笑了:“想什麼呢?他在京大學的中醫,學制五年。”
聽到駱女士的回答,姜桃不知怎的有種松口氣的感覺。
隻是這口氣剛落下又被提了上去,她還是有些詫異:“他學的中醫?”
駱女士點點頭:“對啊,當初我們都以為他會和他爸媽一樣學西醫,誰知道一聲不吭報了中醫。”
駱女士頓了頓,又說:“不過中醫也好,中華文化博大精深,說起來,你小時候生病,看西醫沒用,還是中醫給治好的呢。”
說到這裡,姜桃倒是有印象,那時候她咳嗽得厲害,西藥怎麼吃也不管用,還是喝了幾包中藥給調理好的。
據其他人喝中藥的評價來看,她當時喝的那份還不錯,不苦,熬熱了喝還有種鮮竹瀝的味道。
她那會兒咬着中藥液袋子,喝一口就跟沈肆說一句,其中還提到說給她包中藥的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中醫。
喝完一整袋後,姜桃把空袋子丢進垃圾桶,蹦蹦跳跳地走到沈肆身邊,帶着探究欲問他:“你說,怎麼沒有年輕帥氣的中醫呢?”
姜桃如今想來,應該是有的,過去不清楚,未來她十分确定。
怪不得今天上午說不上班,她還以為他休息,原來是根本沒有脫離校園。
她竟然比他先一步成為了牛馬打工人。
姜桃收拾好,也随意地坐在了床上,想到沈肆是在京北讀的大學,又問:“那他怎麼還有空來接我?他不應該在京北實習麼?”
駱女士回答道:“那肯定是忙完了啊,大概四月中旬他回來的。”
姜桃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隻是心裡想着,他學這個專業,估計還會去讀個研。
她還真是比他先一步走出象牙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