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東西是我抓的?”狗蛋得意地擡起下巴。
楊衛國還想繼續逗弄孩子,吳秀蘭拿着洗幹淨的野菜出現,幫着兒子證明。
“還真是你兒子在溪裡抓的,做起來有點肉味,今天家裡就吃這個。”
“哦?”
楊衛國當即用鍋鏟鏟起一隻和他大拇指差不多的小石蟹,直接塞進嘴裡,鮮味甘香的滋味讓人忍不住加大吮吸的力度。
連肉帶殼全都吞進肚裡,豎起大拇指感歎:“鮮!”
一聽這話,狗蛋高興的哈哈大笑。
和他家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住在下面房子裡的張家。
自打狗蛋家和大妮家開始做石蟹湯,一股若有似無的肉味在家屬院山腳位置萦繞。
張天寶聞到肉味哪裡還能忍得住,在家裡撒潑打滾,吼的嗓子都沙啞了,都還不忘要吃肉。
張老太太哪裡能看家裡的獨苗苗如此可憐,立即對進門的兒子逼迫。
“天寶要吃肉,你還不快去食堂弄點來?”
張承祖無奈地收回腳,轉身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心想:明明很多戰友都說家屬來了之後,日子比以前一個人不知道舒暢多少,為什麼偏偏他家不一樣?
*
任青松進門前,一直在琢磨團長和他說的話,可一聞到家裡傳來的香味,腦子裡什麼都裝不下了。
“蜜芽,今天又做了什麼好吃的?”
聽到聲音,蜜芽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輕輕揭下貼在鍋裡的面餅。
“今天去溪裡洗衣裳,遇到不少小石蟹,抓來吃些,換換口味。”
任青松腳下的步子一頓,繼續往前走,不仔細觀察的話,根本看不到。
他走到桌邊,看着鍋裡上下翻騰的小石蟹和野菜,心中一陣酸脹。
濃烈的失職感快要将任青松淹沒,如果不是他對蜜芽的關心不夠,蜜芽怎麼會因為想吃肉而去撿這種東西吃呢?
但面上來看,他和往常并沒有什麼不同。
“聞着挺香。”
“三哥,你多吃點。”
蜜芽将盤子裡剛接下來的面餅子往任青松的碗裡夾,臉上都是被誇贊後的欣喜笑容。
隻是她一向習慣性地低着頭,并沒有被任青松看到。
兩人就着一鍋石蟹野菜湯和煎石蟹,将貼的面餅子吃的精光。
蜜芽放下碗筷時還覺得有些不敢置信,她剛到這個世界沒幾天,竟然就在任青松的半威脅半誘惑下,将以前節省糧食的習慣忘的一幹二淨。
她摸着明顯凸出來的肚子,腦子都變混沌了。
任青松并不清楚蜜芽的想法,他習慣性地将用過的碗筷清洗幹淨。
等蜜芽回過神時,屋裡已經被任青松打掃的一幹二淨。
夜深,光線不足,蜜芽暫時也沒有什麼能夠做的,回屋早早躺在床上,不停地心中默念:
明早一定要像個好媳婦一樣早點起床,别讓三哥出門沒吃上自己做的早飯。
另一邊,任青松已經在思考如何和蜜芽說清楚他們之間的關系。
之前所說的18歲結婚,隻是他的推脫之詞,在他心中蜜芽一直是自己的妹妹。
可如今妹妹即将到了結婚的年紀,他不應該耽誤對方。
翌日,天色漆黑,蜜芽掙開惺忪睡眼,掙紮着從溫暖松軟的被窩裡爬出來。
她唰地推動開關,明亮的光線瞬間照亮整個房間。
突然的光刺的她下意識地閉緊雙眼,感覺到眼睛适應後才緩緩睜開。
蜜芽小心翼翼地将手電筒的光局限在腳下的一小塊區域,擔心将睡夢中的任青松吵醒。
出門後的第一站是倉庫,她決定今早上給三哥煮一碗紅棗玉米粥,補血養身體。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推開門的一瞬間,任青松已經從床上翻起來。
他擡頭看了一眼窗外月亮的位置,立即估算出目前的時間,比他鍛煉的時間還早半小時。
任青松迅速換好衣服打開房門,正好撞上從倉庫出來的蜜芽。
蜜芽看着對面站着的人,被吓的身體貼緊牆面,她下意識地舉起手裡的碗,“三哥,我是拿去做早飯的,不是偷吃。”
“這麼早就做早飯?你年紀小,多睡一點才長的高。”
任青松的這話在蜜芽的耳朵裡卻是嫌棄她長的矮,她緩緩踮起腳尖,拉高身高。
“不困,不能耽誤你吃早飯。”
“不耽誤,我随意找點米下鍋,鍛煉回來就可以吃了。你年紀小,不用早起,以後早飯都我來做。”
任青松繼續表達自己的想法,蜜芽不贊同地搖搖頭。
“三哥你去鍛煉,我做早飯。”
蜜芽堅毅的小臉繃的很緊,任青松一時無言,轉身往屋外走去。
他決定趁着鍛煉的時間,把家周圍轉一圈,排除山林中可能存在的危險。
一圈轉下來,危險沒看到,反倒是讓他抓到不少野雞和野兔。
部隊裡,這種小玩意誰抓到就是誰的。
任青松帶着滿滿的收獲回家,蜜芽也已經将紅棗玉米粥做好,紅棗的香甜氣息在整個屋子亂竄。
“三哥你回來了!”
任青松擡眼的那麼一瞬間,總覺得蜜芽像是在家裡等丈夫歸家的小媳婦一樣。
他快速擺動腦袋,将這種念頭搖散。
随手将手裡的野雞和野兔放在一樓,快步上樓,誇贊道:“聞着就好吃。”
誇贊的話在蜜芽聽來比紅棗還要甜,她先給任青松盛了滿滿一碗,再給自己盛。
任青松敏銳地注意到蜜芽碗裡幾乎沒什麼紅棗,好東西都在他碗裡。
這種下意識的習慣讓他忍不住皺眉,迅速将碗裡的紅棗轉移到蜜芽碗裡。
“蜜芽你也吃,紅棗補血,對姑娘好。”
不知為何,蜜芽聽到這話,下意識地用以前從“婆母”口中聽過的話反駁。
“姑娘家幹不了什麼活,好東西都應該留給自家男人,男人好,這個家才會好。”
脫口的一瞬間,蜜芽五官突然皺在一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在身體亂竄,像是整個人被一層看不見的薄膜緊緊纏繞,有些呼吸不暢。
任青松聽到熟悉的話語,還是不免心跳漏了一拍。
此刻,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再繼續不清不楚的過日子,蜜芽隻會陷的越來越深。
雖然他不知道村裡是誰将蜜芽荼毒成這樣,但他知道自己對妹妹沒有任何越界的想法。
并且童養媳之類的存在,就是一種對女子的封建剝削。
“蜜芽,你聽三哥說。”
任青松的語氣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蜜芽也從呼吸不暢的情緒中抽離,呆呆地看着對面。
“蜜芽,我知道你因為長久受到不良思想的荼毒,或許會一時之間接受不了,但我還是決定和你說明白。”
“童養媳在新時代來臨後,是已經被取消、被消滅的封建殘餘,那是對你的一種壓迫,你需要掙脫開。”
蜜芽的腦子裡根本裝不下那麼多的東西,她聽到這些話,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三哥,你是不要我了嗎?”
“不,不是。”
一聽這話,蜜芽的嘴角微微上揚,誤以為自己還能憑借童養媳的身份有所依靠。
可接下來任青松的話,讓她多年構築的心牆轟然倒塌,隐隐露出藏在後面的參天大樹嫩芽。
“我們任家永遠都是你的依靠。這個依靠是因為你永遠是我們任家的女兒、我的妹妹,并不需要封建殘餘的‘童養媳’才有所依靠。”
“蜜芽,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