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建立在大草原後方,背靠魚骨江,陸連小高原。
而周圍散亂的樹林片片環繞,白色檐頂穿插在其中,濃厚霧氣随江面而起,随烈陽而散。霎時間,方見一眼城牆般的真容。
他們常年駐紮在那裡。
記得大分裂以前,書上曾記載這裡有山海一體的景色。幾處人家,犬吠相間,年輕村民們追逐在廣闊起伏的天地,站在小山丘上,擁抱肆意的清風,深吸一口,滿腔翠綠。若給他們一塊堅不可摧的木闆,便可以在半裸的石塊斜坡盡興滑翔。一切仿佛世外桃源。
那裡應該是全華東城最自由的地方……直到第二防線的建立。
公孫空執叉腰立在營門石柱下,鐵槍尖挑着的燈籠在霧中晃出昏黃光暈。他滿臉絡腮胡結着薄霜,右眼的刀疤從眉骨斜貫至下颌,本該猙獰的面容卻因常年軍旅生涯添了幾分肅穆。
忽然,馬蹄聲穿透霧簾,他手按劍柄的動作快如閃電,卻在看清來人後松了力道 —— 衛霖的青骢馬踏碎薄霧,鞍上挂着的藥囊随着颠簸輕晃,發出細碎的撞擊聲。
「帶的人夠麼?」公孫空執的粗嗓門驚飛了檐下麻雀。
衛霖勒馬停駐,指尖無意識摩挲着腰間的青銅藥瓶:「夠。」
他望向遠處翻湧的霧牆,眉頭微蹙,「若半月内尋不回,那群鹿的屍身怕是要化作膿水。啧,好臭……」
公孫空執更是啧了一聲,掌心拍在馬臀上:「啰嗦!早去早回!」話音未落,青骢馬已沖進霧中,衛霖的身影很快被吞沒,隻餘藥瓶的清響在霧裡飄了又飄,像一根細針紮進棉花堆。
前将軍望着霧散的方向,心想這幾日捕獵叫停了,可不是說得好玩的。他雖然不懂這裡面的門道,但還是有些見聞的。
那時他尚年輕,還是個脾氣暴烈的偏将。因性子急躁,說話又難聽,即使屢建功績,位子也被壓得死死的,甚至不升反降。不過二十年前的弑兄之亂後,這裡便被唯一幸存的廢太子紀王接手了。
紀王是明白人,知道公孫空執能力強,便常帶在身邊清掃靈族餘孽。幾處征伐後,空執以此便坐上了前将軍的位置。
看起來順利,實則經曆的非常人能承受。單看他臉上的刀疤就知道了,尤其是他的右眼,如此恐怖的殘傷,眼球卻仍在,也能看得清,隻是有些半睜罷了。
而這些,他們那次出行的人才知道當時有多兇險。
早年上參國與靈族水火不容,戰事頻繁。雖有符修世家第三代掌門宋戶設下的屏障,但仍有一部分強大的靈族入侵邊界村落。其中福來村最為嚴重與詭異。可也就是那次清掃靈族,公孫空執落下了永久殘傷。
或許是太過驚悚,公孫空執已經記不清具體發生了什麼,隻記得他捂着右眼倒下時,看見的不是敵人的利爪,而是衛霖袖口翻出的暗紋 —— 那是隻有棗南城秋府才有的月光紋。
詢問紀王,才得知是衛霖救了公孫空執,以他神秘的「醫術」救的。
而見衛霖這幾日把自己關在營帳裡研究那幾頭死鹿,估計此事非常棘手。
如今他又獨自遠出尋「藥引」,不知何時才得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