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參賽弟子各自組隊,三五成行,一齊前往不歸川。
宋聞溪所在的隊伍有四個人,除她和成陵之外,還有兩個長春宗的弟子,他們平日裡對成陵甚是追随。
那兩個弟子一個矮矮胖胖,臉圓圓的,名喚張齊越,瞧着面善,觀其周身靈力,應是剛築基;另一個弟子高高瘦瘦,名為尤志,一張稍長的臉,狹長的眸子如同一口深不見底的井,他周身靈息源源不斷,約莫是築基中期。
見宋聞溪施施然地走過來,成陵面帶笑容,熱情地打招呼:“林妍妹妹。”
“林姑娘,”張齊越也揚着眉,笑道:“我們隊四個人就有兩個金丹期,這個不歸川試煉不得輕輕松松地通過啊!”
但尤志就不怎麼待見她了,像個木樁一樣立在一旁,冷着一張臉,眼中噙着不甘。
他想不明白,陸青衍那般的天之驕子年少結丹,是為意料之中;成陵這樣的後起之秀突破金丹,那也不算太離奇,他也認了。
可是……
宋聞溪這樣資質平平的一介女流,不知使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竟也年紀輕輕位列金丹。
那他呢?
他比不上陸青衍的天資,遇不到成陵的奇遇,但憑什麼比不過宋聞溪這個小姑娘。
尤志瞧着宋聞溪妒從中來,臉色更難看幾分。
偏偏成陵擡手扶住他的肩膀,語氣中有幾分苛責:“尤志,跟林妍妹妹打個招呼,一直繃着個臉算是怎麼回事?”
他話說得那般輕巧、和善,可尤志深知他和自己是一類人,記恨陸青衍,妒忌宋聞溪……
他扯出個僵硬的笑容:“林姑娘。”
還是有點不同的,他做不到那般的好臉色。
宋聞溪禮貌地點點頭回應。
不歸川内霧氣缭繞,到處都是枯死的樹,棕黑色的枝幹縱橫交錯,灰褐色的土地冒着黑氣。
空無一活物的林子裡卻四處傳來“嘶嘶”的聲音,尖銳刺耳,又透着詭谲。
宋聞溪面色蒼白得有些難看,手指微微蜷縮,細細顫抖着。
她其實很不喜歡這種聲音,像尖利的指甲刮過硬物,又像某種不明生物的嘶叫,每一聲震顫都直直穿過了耳膜,像千萬根細針在腦中遊走。
一隻寬大的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掌心不斷湧出靈力,進入她的皮膚化作絲絲溫暖。
陸青衍關切道:“你的手好涼。”
宋聞溪擡眸,不偏不倚地對上他的目光,煞白的嘴唇稍稍恢複點血色,一張一合着:“我沒事,我隻是不習慣這個聲音。”
也不能說是不習慣,更準确一點,是恐懼。
那次從庫房裡被救出來後,宋可為隻是責難了莊顔兩句,這事便不了了之了。
但莊顔不是輕易罷休的人,每當宋可為出差,她又會被莊顔關進那個黑暗的封閉的狹窄的空間。
常常一關就是一天兩天,宋聞溪在裡面不見天日,白日裡好歹能從通風口見到點光,到了晚上就伸手不見五指了。
她總是靠在那個牆角,呆呆地觀察通風口處的光影明滅,渺茫地期望鐵鑄的大門被人打開。
可宋可為再也沒打開過那扇門,自那天以後,莊顔就學聰明了,對宋可為的行程了如指掌,卡着他回家的時間前将宋聞溪放出來。
沒有水沒有吃食,有時餓得急了,她便會死命地去撓那道鐵門,試圖用這點微弱的聲音來反抗、來求救。
直到長長的指甲被磨平,磨爛,紮進血肉,也有人任何一個人來給她希望。
等到意識模糊的時候,她又會出現幻覺。
有時是好的,她看見自己化作一隻小雀,從通風口逃之夭夭。
有時又更壞,她看見密密麻麻的蟲子朝自己爬過來,“嘶嘶”地鳴叫着啖她的血肉。
那段時間對她來說無疑是黑暗的,孤身一人待在那裡,像是被封進了一口棺材,永無翻身之日。
好在,後來有一次,鄰居報警,長達三年的苦日子終于結束。
她成年了,一個人搬出了家,一邊打工一邊上學,總算讓後來沒過得太差。
陸青衍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他沒有如實告知,他早在雲梯看到了宋聞溪的所有苦難。
頗會給好臉色的成陵湊上前來,擔心地說:“林妍妹妹,我瞧着你臉色不太好,你不舒服嗎?要不然我們先歇會兒?”
張齊越跟着道:“是啊,林姑娘,你聽成陵師兄的先歇會兒,我們也不急着一時半會,身體更重要。”
尤志卻不怎麼高興,暗暗翻了個白眼,嘀咕道:“女人就是麻煩。”
宋聞溪有些難為情:“真是拖累你們了。”
成陵搖搖頭,溫聲道:“什麼拖累不拖累的,我們是隊友。”
宋聞溪也沒再拒絕,尋了個稍幹淨的地方坐下,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