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個信徒的祈願都能被沈衣聽到。
除非那人的願望極其強烈,又或是對沈衣本人有着超乎尋常的信仰或者執念。
她聽得越清,就證明上香的人越執念。
薛渺的聲音震耳欲聾,她說的每句話沈衣都聽清楚了。
老婆。
狠狠疼愛,想舔。
道尊起先不太理解,反應了一會兒後白皙的耳根悄悄紅了。
那孩子除了想要月昙花,竟然還想、還想——
沈衣實在說不出口,看向薛渺的神色中沉默且震撼。
真的如此執念麼。
道尊不太懂,但決定滿足她的前一個願望。
“你想要月昙花是嗎?”
沈衣一身舊衣如雪,看她的神情專注而溫和。
月下飛雪,女子手執月昙幽花,實在是仙人之姿。
“這件事對你很重要。”
“嗯嗯,不不,我不想要了,我這就下山,鬼姐姐你放過我吧。”
薛渺快哭了。
沈衣楞了楞。
這峰上有她坐鎮,并無什麼女鬼。
見薛渺抖如篩糠,且跪着的方向正對着自己,沈衣半晌才将這個稱呼聯系到自己身上。
看來是誤會了,不過想起少女在寒方殿上對她說的那些,沈衣耳根又紅了紅。
誤會了也好。
思量片刻,沈衣将手中的月昙花放在薛渺面前。
“山間夜路難行,拿了花便快些下山去吧。”
尾調輕微,像散在了夜風之中。
純白瑩潤的花葉舒展着,薛渺擡頭,一陣風雪吹過,四周哪裡還有什麼月昙花和美人。
隻有空中殘餘的降真香氣證明一切并非是她的幻覺。
捧着月昙花回到寝院,薛渺才反應過來不對勁的地方。
惡鬼貌醜,女子卻清冷美麗。
可是她衣着樸素,看着也不太像長老。
身份尊不尊貴不知道,長得倒是——
薛渺咕叽咕叽想着,在腦海中勾畫出她的樣貌,默默從枕下掏出來一本名為《江山不夜雪》的同人話本。
不夜雪,顧名思義,講的是魔皇和濯雪道尊相愛相殺,一恨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的十八禁同人話本。
十章有八章兩人在颠鸾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剩餘兩章恨海情天情深深雨蒙蒙。
生活這麼苦,不搞點女同怎麼活得下去。
除了道尊和魔皇,她還磕道尊和淩霄掌門的師徒cp,她單推且雜食,什麼都可以來上一口。
但無論是魔皇還是年下徒兒,總之清冷強大的道士姐姐真的很适合被壓着各種以下犯上好嗎。
不懂的人有難了。
一本《江山不夜雪》翻了大半,薛渺才戀戀不舍地将它收了起來。
翌日她把月昙花交給夏連翹,她似有些不可置信。
薛渺小心翼翼道:“怎麼啦夏師姐?”
難道她看出來自己把蔫掉的花瓣掰來丢了,不可能,她掰得很小心的。
夏連翹是沒想到薛渺真能摘到月昙花。
此花隻長在風雪山崖間,在雲散月明之時開上一刻。
夏連翹收下花,抛出一粒解藥給她:“還不錯,算你聽話。”
薛渺苟着腰陪笑點頭,像給太君引路的翻譯官:“能為師姐辦事,是我的榮幸。”
夏連翹受了吹捧,難得不與薛渺為難:“那這件事就專門交給你去辦好了,明日我要一朵更大更好的。”
“啊?”
薛渺愣住。
夏連翹冷了臉:“怎麼,你不願意?”
“沒有沒有,我特别願意。”
薛渺忙道。
送走了這尊大佛,薛渺還要上理論課,要幫她們寫作業抄筆記,還要去膳堂打工賺靈石。
膳堂的大娘憐她體弱,送了她一份免費的膳食讓她在路上帶着吃。
薛渺算了算時間,哪怕借了仙鶴過去,拿到月昙花從藏雪峰回來寝院也已經落鎖了。
她便隻能采到月昙花後再吃飯。
雪積了寸深,雖不及腿,卻容易将鞋襪打濕,薛渺尋着昨天的路走過去,卻隻有看不到底的茫茫雪山。
夜深了起來,薛渺一無所獲,更糟的是山上又開始落雪了,她隻能跑到寒方殿内暫且避一避風雪。
她推開殿門,月色照着碎雪落入殿中,道尊衣帶出水雲帛披風,依舊垂睫看着她,悲憫聖潔,不染纖塵。
薛渺默了默,輕手輕腳坐在蒲團上,打開膳堂大娘送她的飯吃了起來。
沒什麼油水,不過好在不用花靈石買。
她腦海裡忽然想起故鄉的一句歌,手裡捧着窩窩頭,菜裡沒有一滴油。
再加一句,薛渺的生活一眼看得到頭。
薛渺低頭吃着,兩顆眼淚卻莫名掉在了那結了些許冰碴的飯上。
别哭,不許哭。
薛渺迅速擡手擦幹眼淚,告誡自己哭解決不了任何事。
然而她壓得越深,眼淚便反彈得越厲害,像是情緒比她的大腦更先一步崩潰。
别哭了,别哭了!
算了。
薛渺丢開飯,蹬蹬幾步上了貢桌,跨上蓮台抱着道尊的腿放聲大哭起來。
她要告到天庭,告到天庭!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
莫名其妙的穿越,沒有系統,她什麼都不知道,第一天穿來的時候,她連衣服都穿不好,被人以為她腦子有問題,恥笑了半日。
好不容易适應下來,又被夏連翹那些人纏上,對着她非打即罵,若三個月之後她再次引靈失敗,通不過考核,淩霄宗也不會再要她。
“都欺負我,老婆,她們都欺負我!”
薛渺放聲大哭,直至喉嚨嘶啞也未曾停下,像是要把自己這一年以來受的委屈全部宣洩出來。
道尊玉像垂眸低眉,似有些無奈。